一位中学教师道:“我们这里小说都被翻烂了,说烂了,我希望政府能多发一些小说,甚至请一些人来专门讲小说。”
《光明报》的考察团把事情写成一份报告:《精神食粮供给迫在眉睫》,文章一经发出,立刻引起社会的重视。
上面作出批示:要关心群众的精神食粮,物质和精神需两头走。
余切所在的文坛立刻在年末开大会,《文艺报》、《京城文艺》等理论杂志纷纷发文。各家都站出来宣扬自己的主张,余切因本年度成绩最为斐然,被选定来给大家做报告。
会议就在燕京师范大学的大礼堂举行,余切稍微做了几天准备。
这个“精神食粮”的提倡,原时空也发生过,但是没有这么早。本来它发生的时间大概在九十年代初,主要是针对电影制片厂粗制滥造的cult片,其影响也局限在电影圈,没想到现在竟然提前吹到了文坛。
怎么会提前呢?
难道是哪个大佬看了小说,看了新闻之后有感而发,所以才有了这个提倡?
不知道贾平凸还敢不敢写《废都》……
几天后,余切在报告中讲道:“我们当前在物质条件上确实匮乏,《光明报》的发文,上面的号召,我们都很清楚,然而资源只有那么多,我们是不是要给人人都发一本文学期刊呢?”
他大声道:“这不现实。不仅如此,我们就连给每个大学生都发一本文学期刊,也不现实。我读的大学是燕京大学——全国最好的大学,我们学校里面,尚且有很多人买不起一份小说,而我们又看得十分快,一本不够,十本百本也不能足够。”
忽然,余切想到,明年就要成立教材编委会,一批当代小说被选进了新教材中。余切想来想去,就把目标瞄向了教科书:
“任何一个国家的崛起,首先是在教育上的成功;大人的世界我们一时很难有作为,比较现实的方案是主抓孩子的精神食粮,而重中之重是把语文教科书编好……”
“简而言之,语文教材不仅仅是一个扫盲的教材,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一个公共消费品,是一个了解世界的窗口。语文教材里面的课文,不仅仅学生要看,教师也要看,学生的父母也要看……贫困山区的学生要自己找小说来看,我想,为什么不让他们的教科书中,本来就有几篇当代美文。”
“几十年后,可能农村里面的孩子走到了城市,他们回想起自己曾经的教材,会感到奇怪,为什么教材里面有‘天安门’,有‘少年宫’,有‘纽约的时代大厦’……层出不穷的电子产品,奇怪的摩斯电码,还有天上的飞行器?俄国的契科夫、法国的福楼拜究竟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感到疑惑——这些东西距离他们当时的生活实在太远,还不如讲讲怎么割猪草,怎么割麦子,他们用了几十年才从教材中的‘少年宫’走到真实的少年宫,才在大城市的摩斯电码工具书里面知道,原来余则成还有一条情报发给他们,只是遗落了几十年……他们感到那些以前学过的东西没什么用。”
余切笑道:“但我们就是要提前几十年把这些编在教材里面,因为他们正是看了小说,对世界产生了好奇,才真正的从山村里面,走入到有少年宫的大城市里。这些东西,社会上许多人并不明白,但我们作为作家,是应当明白的。”
余切的话一讲完,全场立刻响起激烈的掌声。《光明报》派了记者来首都参会,见到这个场景,激动得发一篇文章《多一些故事,少一些理论》。
流沙河就坐在底下。他一边点头,一边把这一幕记下,准备介绍到宝岛去。
如今,余切在华人世界中,最后一块未能抵达的土地,也许就是这一片芭蕉叶。
流沙河觉得纳闷:余切显然是很有远见的人,为啥不愿去这个国际写作交流计划呢?
流沙河直接找到余切问:“你写小说,已经想到了几十年后的影响;上面说要重视精神食粮,你也立刻想到了从教科书着手,那你为什么不愿去国际写作交流计划?”
流沙河说起了余切曾经在蓉城时听到的一模一样的话。
“俄国文学、法国文学的辉煌都早已经是过去时,今天大众所不了解的是,世界上文学最为发达和活跃的地区,恰好是美国。这是世界上文学的最高舞台,诗人北岛在美国,燕大79级的文学黄金一代大部分在美国,宝岛、港地的优秀作家,也去了美国访问……美国就是这样的地位。”
这是真的,漂亮国是真正的文化强国。聂华令搞的那个写作交流,如果在漂亮国之外的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有这种影响力。美国人财大气粗,书商的实力异常强大,可将任何一个一流作家推到世界巨星级别。
余切道:“我们全世界的中文作家当然应该来交流,但是场合不一定要限制在某一个地方。我直白的讲,我不喜欢聂华令那个场所。”
他又说:“只要宝岛作家发出邀请,我一定赴美参加,美国那么大,何必非要局限在爱荷华大学。”
流沙河特震惊:免费的津贴你不要,免费的飞机票你不要,爱荷华大学的镀金你不要……难道这些对你都不重要吗?
等等,好像余切确实不需要这些。
11月,也是在这个月,余切的《新现实》系列在日本上市。这一系列书原定于9月上市,因拜鬼风波暂缓了两个月,尽管如此,小说上市之后还是受到热捧。
岩波书库已经对如何收割日本文学青年已经手拿把攥,轻车熟路。
他们特地把余切塑造为一个“直面不公,敢于直言”的反对派形象。日本有一批人看了余切的小说,只要一碰到社会上有什么弊病,立刻就抬出余切:
“你看,余切早就在小说中写出来了!”
“如果我们能按照余先生的智慧去做事,怎么会把社会搞成这个样子!”
日本多位文学名家都写了评论稿。
井上靖称余切的书“写的是异国,其实对我们也有极大的用处。唐人的风貌在余先生的身上体现得很明白。”
日本文学的中流砥柱,村上村树推荐道:“拜读这些文章后,比起足球上的天赋差距,在文学上的差距更令我不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