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徐青相信,师爷是衙门的佐治人员,月俸至多不过三四两银子,一年到头顶天五十两,十年若是不捞偏门,还真攒不下七百两银钱。“我听闻师爷自从儿女双全后,就洗心革面,开始勤做善事,给儿女积攒德行,怎么现在又贪恋起俗银了?”
唐舟闻言两撮八字胡都歪到了一旁,羞恼的把关中老家的方言都说了出来:“说的甚么话,甚么叫洗心革面?说的好像额以前就贪污腐败似的!”
徐青听得一愣:“师爷不是津门本地人?”
唐舟撇嘴道:“老家关中,当年也是逃难到了津门,幸好认得几个字,粗通一些文墨,这才在津门扎了根。”
两人唠着闲嗑,等到衙差把粮食全部运完后,赵中河扶着刀柄走了过来。
“你俩倒是有闲情,偏苦得我等受劳受累。”
“瞧赵捕头这话说的,帮徐掌柜施济于民,可是积累福报的好事,怎么就又苦又累了?”
赵中河呲牙道:“站着说话不腰疼,师爷话说的这么好听,怎么不见师爷来抗米背面?”
来到两人跟前,赵中河还待说话,却忽然抽了抽鼻子。
“什么味儿?徐兄弟身上的味道怎么比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还要香?”
徐青脸一黑,这捕头的嘴倒是和泰安镖行的挂金镖师有的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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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师爷笑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臭烘烘的。人徐掌柜可是秀才出身,是实打实的读书人,自然要比你这大老粗精致些。”
赵中河闻言嗅了嗅自己的袖子,若是在往常他必然闻不出任何味道出来,可如今有徐青身上的奇异香味在前,倒显得他身上的汗臭味分外明显。
“好像还真有点味也罢,等改日某也去玉颜斋买些脂粉抹一抹。”
“赵捕头可别再闹笑了,你去涂脂抹粉和那狗熊戴花有什么两样?这不纯糟践好东西吗!”唐师爷晓之以理道:“买脂粉的钱,还不如拿来请弟兄们吃酒”
两人吵嚷一阵,等回过头,却发现徐青已然跑到救济棚前,支起了布告栏。
赵中河打眼一瞧,井下街仵工铺济施惠民活动现已开启,人生大事首选徐氏铺子.
通俗易懂的标语,底下还写着仵工铺的经营理念,为鳏寡之人施以关爱,为逃难饥民施以援手,广积阴德,福荫子孙
“这徐掌柜果然还是忘不了他的生意。”唐舟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赵中河笑言道:“说起来师爷和徐掌柜也算是熟人,将来师爷若是去到仵工铺子,说不得徐掌柜还能给些折扣。”
唐舟闻言脸色一黑,没好气道:“这折扣还是留给赵捕头自己用吧!老夫福薄,可消受不起!”
救济棚里,徐青拿着一个小破碗,不停的往升子里转盛米面。
每装好一升,他便掀开布帘,给那些面如菜色的灾民发放粮食。
赵中河等人想要帮忙,却被他以维持秩序为由,支到粮棚外。
初时徐青拿着小碗盛装米面还有些缓慢,但等到施济的粮食越来越多时,他的速度便越来越快。
以至于一个小小破碗,就能装满百升、千升米面。
到最后,徐青不得已,便让衙差一同帮忙分发粮食,他则在帐子里负责把袋中米粮转盛至更方便取装的阔口大缸里。
赵中河是通脉武师,四五百斤的大缸在他手里举重若轻。
如此连续济施两日,十万斤粮米便见了底。
此时徐青手里的灰土色小碗渐渐蜕变成了淡黄色,里面的空间也已经拓展至一间房屋大小。
最后一日收棚之时,一身白衣的商少阳来到了救济棚前。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说说,即便真的会去救济这些百姓,也不会把所有粮钱尽数施舍出去,如今看来却是我以己度人了。”
正收摊的徐青哪有闲心听一位富家公子在这谈论感想?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要闲着没事,就帮我把那边的粮食袋子收一收,地扫一扫,没看到我这儿还有急事处理,怎么大户人家出身的少爷,就这么没眼力见.”
“.”
商少阳眼皮微跳,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指使他,更别提让他去干下人奴婢才干的粗活了。
沉默片刻,商少阳放下剑,转而来到满是米面灰尘的粮袋前,开始干活。
等把粮棚拆卸装车,徐青方才松了口气。
公开济施真不是适合僵尸干的活,他还是更适合偷偷摸摸放粮。
身为人人闻之色变,只能隐于人皮之下的僵尸,保持偷感还是很重要的。
料理完所有事,徐青看向冯二爷府上负责跑腿的伙计,说道:“天色还早,二爷那边的事,等晚些时候我再过去。”
被抓来当壮丁,干了半天脏活的伙计擦了擦汗,有些拿不定主意道:“徐先生,那东西夜里闹得最凶,这能行吗”
“要的就是晚上,要是白天过去,它肯出来?”
徐青总不能说自个也喜欢晚上折腾,沉吟了会,他继续道:“你就这么跟二爷说,二爷懂行,他会明白的。”
等伙计离开,一身白衣变脏衣的商少阳开口问道:“你们打的什么哑迷?什么事非要到夜里去办?”
徐青侧目瞥了眼什么都好奇的商少阳,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去趟花鸟街做场法事,这本来也是我仵工铺的主营生意。”
“花鸟街?”商少阳忽然眼前一亮道:“我听说花鸟街闹鬼,昨日我还去看了看,不过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你要在夜里去花鸟街做法事,难道就不怕碰着那鬼?”
徐青不以为意道:“何为鬼?人死为鬼,它活着的时候尚不能有所作为,死了我还怕他做甚?”
“若真遇着鬼,但与它斗,斗胜固佳。斗败,我不过同它一样。”
“左右不过一死,有何惧哉?”
身为僵尸的徐青说起话来就是硬气。
商少阳不明就里,只听得热血沸腾,心中意气直冲脑门,这话讲得实在太趁他心意了。
“徐兄尚不惧死,我又岂能惧之?今夜我当与兄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