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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大胆大胆!当真放肆!

兴许童贯说得对,战阵之事交给战阵,生死之事交给个人,主帅站在将台上的那一刻,就不该再去想人命之事。

苏武微微转头,不去多看,也如一句话语来说,若真为主帅,战争一旦开始,一定要记住,伤亡只是一个数字。

这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冷血无情,战争开始的那一刻,就只有成功与失败,成功了,那就是人世间最大的悲悯。

失败了,那就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剧。

军阵在回,这座城池里,二三十万之贼,精锐也多,那方腊座下之元帅,方腊座下二十四军将,许多都在其中,这座城池,没那么好打下来。

今日只是试探,哪怕韩世忠与王荀冲上城头去,也只是孤军奋战,真要想打破这座城池,必然不能是这一段城池的猛攻,而是要把各军全面铺开,铺开几里地去,全面去爬。

这座城池的城门,在战争时期是打不开的,因为各大城门,门洞里早已被土石之物堵得死死,要想真正破城,就得翻过一整面高墙,所有人都从高墙而入。

今日一试,苏武其实收获良多,那就是上墙并不那么难,难的是怎么在墙上站稳脚跟,怎么全面把敌人赶下城墙去。

还有一点,那就是不能让大宋最后一点强军损失惨重。

而今大宋之强军,其实百分之七八十都在这里了,都在此时苏武面前,剩下的百分之二三十,是那种家两人,折家两人。

这两家加在一起,战兵精锐,大概也就是一万七八千人。

先攻心。

如何攻心?

今日云梯少,轒轀少,石砲也少,那就大建,匠人不够,从湖州苏州常州、乃至江宁之地雇佣,有多少要多少,只管给钱。

材料不够,伐木是其一,北边各大城池,都不太远,近的一二百里,远的四五百里,且有水路与大船,现成的木料只管买。

今日不过几具云梯车,效果已然不差,若是几十具云梯车,真靠上了城墙,城墙之上必然全面开花,夺城没有那么难。

云梯车的工艺还要简化一下,重新设计一下,如今用的过于笨重,想办法少一点重量,只要云梯车能迅速靠到城墙去,哪怕减少一些防护也是可以的。

这是巨大的工程。

轒轀车也是同理,还有就是要想办法填一下杭州城外的臭水沟,泥土沙石之类,这也是个巨大的工程,好在,苏武车多马多,且苏武远程军械远比贼寇的要强。

都是巨大的工程,样样都要干!

这也是人类战争的智慧。

苏武也知道,只待落夜,巨大的杭州城里,就会有人偷偷顺着绳子下来,慢慢在地上爬着,从封锁圈里偷跑出去,出去传信。

这种事,杜绝不了,如此围城之战,壕沟拒马一直在挖,挖得再多,也杜绝不了这种零星之人偷偷出城的事,那些壕沟拒马是阻挡贼人大军突围的,阻挡不了个别人。

为何壕沟拒马可以阻挡大军突围?

因为一旦大军出城,就会被立刻发现,那些壕沟拒马人可以越过去,马越不过去,大批人翻越壕沟拒马的时候,会拖沓时间,这个时间,足够苏武来反应,足够苏武骑兵步兵前去堵截。

军队围大城,就是这个道理。

时间在过,苏武也显得从容起来,他知道,这场战争,并不需要打上好几个月了,历史上,从童贯大军南下,到彻底结束战斗,用了四个多月。

从方腊誓师准备起义,到彻底平定,前后一共一年出头。

苏武早来了一个多月,只要在二三十天内搞定杭州城,接下来的战争进度就会极快。

里里外外,苏武自信,至少可以比历史上的进度快两个月,若是之后的战争进度再快一些,乃至可以快上三个月。

不急,时间已经争取到了,那就让大宋最后一点精锐多留一点。

只看这杭州城南,工地到处都是,作坊也到处都是,一架一架高耸的云梯车慢慢在起,无数的轒轀车也在建造,石砲更不必说。

期间,战争也在继续,诸般大弩,没事就射,牛马拉着车架,一车一车的泥沙土石往那护城河去填。

城头之上,方天定每天都来看,看得心中压力日益更大,今日又看宋军继续填河。

便也开口来骂:“何以这护城河这么浅?”

娄敏中皱眉来答:“杭州从非战地,官员怠政懒政,杭州周近水道密布,又并不积水,所以年久失修……”

护城河,本就是人工河,若是保证河道宽而深,就得保持每年都要进行清淤工作,显然,大宋的官员,没有做到这一点。

方天定便又来说:“入城两个月之久,怎么无人想过要拓宽深挖护城河道?”

娄敏中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有很多答案,比如众人都只想着去抢掠享乐。

但这个的核心,其实是头前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百万“永乐”大军,会止步在杭州城这个地方。

看着城外官军在填河,看着城外那一座座慢慢高耸而起的云梯车……

方天定又问一语:“难道就这般看着宋贼填河道,造军械?难道就没有反制之法?”

有吗?

娄敏中左右看了看,其实没有。

方天定接着问:“宋贼如此大张旗鼓有恃无恐,岂不是我等无能?谁人出城,便是把这些填河之人杀伤一番,便是往后,他们便不敢如此大张旗鼓了!”

娄敏中立马开口:“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嗯?”方天定眼神一横。

“殿下,你看那里?每每填河,便是宋贼在不远处总有一彪骑兵巡视,那骑兵来去驰骋极快,一旦派人出城,怕是……”

娄敏中无奈不已,这对手,着实想得过于周到,一旦把城门洞里的土石挖开,打开城门去,只待那骑兵冲来,怕是城门再也关不上了。

方天定急在心头,又道:“那就射,射他们!”

娄敏中还是摇头……但也不语……

射?射不过,那宋军强弓硬弩,床子弩八牛弩……还有大石砲,一旦起对射之局,城头上立马一片狼藉……

娄敏中无奈不已,有一种无力之感。

他本是一个极好的谋士,一个极好的智囊,他很聪明,所以在方腊这个团体里,地位也极高。

真正揭竿而起之后,一直以来也是顺风顺水,智计百出,无一不成。

而今,他也算是长见识了,只是这见识长得有些苦涩,原来,一切的智计,在某种实力差距之中,会显得这么苍白无力。

娄敏中不答话语,方天定发泄了几番之后,自己也偃旗息鼓了,只问:“这几日连续派人去求援,到底这些人有没有把情况带到父亲之处?”

“那定是带到了!”娄敏中连连点头,这一点,他笃定非常。

“怎的还不见父亲派人马来援?”方天定如此来问,便是头前有过定计,一旦宋军攻城,定会有援军出现在周近,让宋军不敢全力进攻。

宋军看这情况,要不得多久,就真的要全面攻城了,此时援军还没有影子,城中之人心军心,怕也是要开始浮躁不安了。

“不急不急,太子放心,援军必至!”娄敏中也是笃定之语,圣公再如何,不救旁人可以,亲儿子岂能不救?

杭州战略之所在也,以往不觉得,而今再看,杭州一失,不仅仅是失去一座大城,也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个真正的立足之地,更是会大失人心军心,这种失去,那是不可逆的,一去不复返……

百万之军,定是……成也杭州,败也杭州。

当初,各路大军来,从者无数,一批一批的人日夜来投,就是因为都看着杭州城,都知道打下杭州,必然局势大成,钱粮之物,数之不尽用之不竭。

那时候,这就是人心军心。杭州失了,道理也是一样,杭州才是两浙之中心,良田无数,工商业发达非常,这里是基业所在,基业没了,一切都没了。

要问,何以圣公方腊不亲自坐镇杭州?

许多人心中其实有一句话,圣公,非雄主之姿也!

方天定在等父亲援军……

苏武,也在等方腊援军,围点打援之策,就是攻心之策,一旦歼灭杭州援军,杭州城内,必然军心大失……

那时候再攻城,不知可减少多少人命损失。

便是苏武游骑不知放出多少,依旧不见援军的影子,甚至苏武知道,援军定然从西南来,从睦州方向,乃至江南东路之歙州方向来,其实,都不太远……

一切,都有条不紊,一切都在等待之中。

倒是也有了麻烦事,最近,苏武一直往各地州府去信,要钱要粮要人,要物资,要木料。

以童贯的名义,加上苏武自己的名义。

倒是各处来得不少,都也真给面子,甚至苏湖之地,苏武是要多少,他们就尽量给多少。

自也就惹麻烦了,因为苏武要,谭稹也在要。

给了苏武,也就是给了四路宣抚使童贯,谭稹再要,那就难了,就好比湖州邢岳给谭稹的回复,只说给了许多钱粮物资到军中,湖州之地,已然不堪重负,让谭稹找童贯去调拨。

邢岳之语,自也不假,苏武在湖州,那是薅了又薅,邢岳也是凑了又凑,那真是一滴都没有了。

苏州情况好一点,秀州宣州常州等地,也好一点,但各地官员,好似心中都向着苏武一般。

当然,这里不仅仅是对苏武战力的信任,其实更多还是官场老油条们自己的考量,怎么做最不会错,这很重要。

不会错,甚至在有些时候,比怎么对都要重要。

怎么做最不会错呢?

童贯四路宣抚使,就是一定不会错的选择,换句直白话来说,把钱粮人手物资给童贯,可以回复谭稹,让谭稹去找童贯调拨。

但若是把这些东西给了谭稹,那就不能让童贯去找谭稹调拨了,不出问题还好,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这里就可以拿来做文章。

再加上众人此时都觉得苏武最能打,对苏武的信任,如何选择,不言而喻。

出了什么麻烦呢?

钱粮物资是从北来,今日又有一批常州押运来的,眼看就要到了,被在杭州城北的谭稹直接派人截了,也可以说是劫了。

此时童贯苏武等人正在大帐里议论这件事。

童贯自是一贯不先说,只管让苏武先说,苏武左右一看,说道:“私劫大军钱粮,此与谋逆同罪,我看,只管带人过去,看看是谁截的,以军中谋逆论处,当场斩杀!”

刘延庆闻言一愣,看了看童贯,童贯也不说话,他便来说:“这般……怕是不妥,大战当前,先杀自家之军将,怕是……”

苏武再言:“此番一次,若是不打住,来日还有许多战事,他更是有恃无恐,只会越做越多,到时候咱们的钱粮都落入他手中,那咱们还打什么仗?”

刘延庆倒也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最好还是……不要如此过激,以免军中哗变,当然,这倒也是其次,咱们去一趟,与那谭置使好好谈谈就是,钱粮之物如何来分,谈出个章程来,兴许往后也就顺利了。”

苏武便是又言:“此般事,钱粮之事,本该是他谭稹来此处,找枢相来说来奏,来请调拨,他却不来,为何不来?便是丝毫没有把枢相放在眼里,如今更还如此私自截大军之钱粮,此何也?”

苏武虽然这么说,但更也知道,谭稹不来的原因,有几方面,一来,是不愿卑躬屈膝,心中大概是知道,来此请调钱粮,必然要苛刻,要受气,凭什么来受气?

二来,定也是谭稹给麾下大方开口许诺了什么,知道若是被动来要,定然完不成许诺之言。

三来,谭稹想掌握主动权,想看到苏武卑躬屈膝去求,这显然就是在报复苏武,谁让苏武在南他在北?这般报复的好机会,岂能不用?

若是不报复苏武,还真当他谭稹是泥捏的?

这些门道,苏武想得明白,童贯自也想得明白,乃至刘延庆,岂能想不明白?

但刘延庆,也是那当油了的官,他下意识里不愿看到事情朝着极端化的方向发展,想着还是去好好谈一谈,总不能真的友军自己先打起来。

所以,刘延庆再说:“恩相,苏将军,此事,当真不可冲动……若是真有哗变之事,东京里着实不好交差。”

刘延庆心中最担忧,不外乎那谭稹,也是御驾之前的红人,更也知道那谭稹身后身旁,还有许多相公……

苏武更来一语:“枢相,此时交给我,我自办得妥妥当,至于什么哗变,什么罪过,只要战事鼎定,皆是功绩,何谈罪过?若是战事有失,此番,咱们哪一个逃得脱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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