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应在宝钗身上,而是应在夏金桂身上,细密合缝,丝毫不差,天作之合。
宝钗笑嫣宛然,心中畅快,如释重负,她清楚母亲为何趁机渲染此事。
不外乎借此机会,将自己和宝玉彻底扯清关系,断了以前两府传言,让自己闺名愈发无垢无碍。
…
迎春见堂中各人都露出恍然神情,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想到自己琮弟和林妹妹的情分,及那日姐弟俩在梨香院吃饭,宝钗那副情意绵绵模样。
迎春所有心思都放在贾琮身上,爱屋及乌之下,凡和自己兄弟亲近的女子,她都生出护短之心。
当初她见甄芳青对贾琮倾心,便觉得这姑娘极好的,等知晓贾甄两家纠葛,心中颇为兄弟惋惜。
甄芳青不过外家之女,就因和自己兄弟有了牵扯,她都会生出招纳之心。
更不用说有姊妹情分的黛玉宝钗,况且这两位姊妹,皆为天下少有的,才貌堪与自己兄弟匹配。
迎春也不管兄弟将来是否头疼,男子三妻四妾,琴
瑟和谐,世之常理,世家大族莫不如此。
更何况自己兄弟这等世之卓绝,更应该得了这世上最好的。
总之,出色的女儿家先划拉到兄弟身边,肯定是没错的,省的他这一生留下什么憾事。
况且,大老爷已经过世,大太太不再管事,即便她有那个心思,也绝不会给琮弟慈爱。
世上只他们两姐弟相依为命,她做姐姐不疼爱兄弟,不为自己兄弟打算,又有哪个为他打算。
……
这一年迎春见多了事情,已看出宝玉的不妥,不外乎琮弟身边女子出色,让他很是抵触嫉妒。
上回宝玉拦着平儿入兄弟房头,不过管中窥豹罢了,迎春还听到风声,宝玉对五儿都动过心思。
这两年光景,不单论琮弟身边的贴身丫头,宝玉对林妹妹和宝钗妹妹,何曾断了痴缠妄想之念。
即便如今已经定亲,也是没有死心的。
迎春想到薛姨妈方才之言,已经带出了话头,自己不如推波助澜一番。
让宝玉早些落定亲事,早些出去成家立户,省的他老惦记自己兄弟的东西。
……
迎春说道:“老太太,我们以前从来没想到,其中竟有这般关联,修善法师神通奥妙,勘破天机。
姨妈老练世故,一语中的,如此看来,宝兄弟这是命定姻缘,福源非凡。
这门亲事早些落定,才真是家门吉兆,也不枉老太太疼爱宝兄弟一场。”
修善师太听了迎春话语,目光神聚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悟,微微一笑,端起手中茶盅抿了一口。
贾母听了这话欢喜,她巴不得宝玉早些成亲,早些开枝散叶,自己有福气再抱上嫡曾孙子。
笑道:“还是二丫头这话中听,如今也是管家理府之人,果然开了眼界,多了见识。
这几日夏家媒婆都在东院走动,正和宝玉她娘商议婚期,这几日就能定下吉时。
荣国府多少年没有过婚娶之喜,这会子一定好好热闹一番。”
……
贾母又笑着问修善师太:“法师是世外高人,修为精深,事事洞彻,既看出我的宝玉有金玉之缘。
不知他这桩姻缘是否诸事顺遂,将来他膝下是否子嗣兴旺?”
修善师太听贾母此言,微微一愣,目光有些闪烁。
沉吟说道:“老太太,贫尼虽看出些气色,但姻缘之事,既有定数,更有变数,扑朔迷离,难以尽悉。
贫尼修为有限,只能观其表,无法断其里,不过贾家福源不浅,家门子嗣繁盛,都在常理,无须多虑。”
贾母没有听到想要的结果,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也不太在意。
修善师太虽有神通,毕竟不是活神仙,哪里能事事都算清楚。
贾母也是人老成精,多少知道修道之人忌讳,多泄天机,必要折寿,也不好强人所难。
况且修善师太方才也说,贾家福源不浅,家门子嗣繁盛,都在常理,这便已经足够了。
……
此时宝玉气的脸色发白,只是贾母和修善师太说的投机,并没有察觉,其他人却是恍如未见。
他本欢天喜地入堂,见了妙玉这等绝色,赞叹世间
钟灵毓秀,何等欢喜雀跃,何等遐思万千。
没想到自己没说几句话,妙玉就给自己甩脸色,他心中无限悲怆疼痛。
果然自己这等须眉浊物,不堪这绝妙女儿青睐,若有来生,必不做这污口臭舌的蠢物。
让我也托生成女孩儿,且和这些绝妙人物作伴,不用像今生这等为难……
只是如此也还罢了,更让他气愤之事,那老尼姑突然说起姻缘之事。
招惹得满堂人都拿自己消遣,定亲成亲,成就鸳盟,子孙绵延,各种狗屁话语来回扯淡。
自己刚结识妙玉这等人物,便在她跟前变成有妇之夫。
世上礼法腐臭,妙玉这绝妙人物,从此必对自己避之如虎,这些人真是害苦了我!
……
宝玉心中羞愤如狂,本想就此发作一番,但如今太太不在,所得怜惜便少了一半。
堂中又有外家女客在场,倘若做出一番动作事情,从此吓退俏美如仙的妙玉,实在得不偿失。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宝玉心中纠结苦痛之下,强自压抑,收敛神通……
修善师太坐了四五盏茶功夫,陪着贾母说过闲话,尽了上门礼数。
又婉拒贾母留素之请,便带妙玉起身告辞,迎春黛玉等姊妹皆陪伴回东府。
宝玉看着妙玉窈窕飘逸背影,颇为恋恋不舍,只是不敢跟了过去。
免得到了东府小门,被两个臭婆子拦在门外,在美人跟前丢尽了脸面。
…
宝玉闷闷不乐返回自己院子,走到半路遇上王夫人迎面而来,身后还跟着丫鬟玉钏。
他见自己太太脸色阴郁,似乎心事重重,见了自己连忙叫住。
说道:“宝玉,这几日不要四处乱逛,踏实在自己院里带着,快要成亲的人,也学着多些稳妥。”
宝玉在荣庆堂遭连番暴击,心中正极不自在。
王夫人这句快要成亲之人,又在心口重锤一击,欲哭无泪,苦不堪言。
但如今老太太不在跟前,他也不敢和自己太太发作,只好唯唯诺诺答应,脚步散乱的返回自己院子。
王夫人进了荣庆堂中,见几个丫鬟正在收拾茶盏,似乎堂中刚刚待客。
好在此刻人去堂空,只有鸳鸯在给贾母轻轻捶腿。
王夫人勉强自己生出笑容,并努力让笑容显得更加欢欣。
笑道:“老太太,上午夏太太亲自带了媒婆,来东路院商议两家婚期,如今已定下宝玉成亲日子。
就在明年三月初十,已请清虚观张道士卜卦问吉,这是个一等的黄道吉日,最宜婚嫁添丁。”
贾母听说宝玉定了婚期,心中虽欢喜,只是略有不解。
问道:“前几日我派婆子去帮衬,不是早先要定开年元月,现只是十月,二个月准备婚娶是足够的。”
王夫人脸色微微一僵,连忙说道:“原先是定开年元月,只是开年之后天气寒冷,总觉诸事不宜。
等到三月才是春暖花开,更适合宝玉娶妻添丁,我和夏太太都是一样意思,所以就定了这个时间。”
贾母笑道:“你们两家倒是镇定,我可想早些娶孙媳
妇,倒也罢了,三月便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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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见贾母话语轻巧,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前几日媒婆上门商议婚期,提的成亲之日也是明年元月,只是王夫人多番踌躇,才一直没有确定。
今日上午夏太太亲自带媒婆上门,王夫人心中有所知觉,只怕再拖延下去,夏家必定会起疑心。
此时王夫人已骑虎难下,只好正经和夏太太商议婚期。
原本夏太太属意正月初五,是王夫人多番托辞寻理,才把成亲日定在三月初十。
婚期延后两月,到底有何用处,因东路院至今没有动静,王夫人心中毫无底气。
至少让宝玉不堪的私隐,晚上两月被戳破,饮鸩止渴也好,苟延残喘也罢,总之能拖一日便一日。
两家商定婚期,便是箭在弦上,纸包不住火,王夫人只能硬着头皮,到荣庆堂告知贾母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