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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零八、一贯钱买越处子

双峰尖北岸,主石窟。

从北岸渡口到主石窟,一路上都是残肢断臂,碎甲血衣。

东林大佛背靠的崖壁,倒塌崩裂了大半,金身大佛此刻有些黯淡失色,只剩下一些金色余辉洒在下方的高台上,笼罩重伤喘息的众人。

而没有金光护体的白虎卫甲士与白衣女官,已经死伤大半,负隅顽抗的拱卫在高台附近……这是最后的防御力量。

暗金色大佛孤零零的端坐原地,失去了后方崖壁支撑,依旧屹立不倒。

这既有【文皇帝】神通转化虚实的庇护,也有东林大佛本身做工用料极好的缘故在里面。

可想而知,欧阳良翰与江州大堂从未偷工减料,一直是用最精湛的工匠与工艺来铸造。

不过此刻并没有人会关注这点,全场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腾云驾雾的白蛟与金发高大胡姬身上。

雪中烛站在白蛟的狰狞蛟首上,冷漠寡淡

的俯视下方的众生,像是传说中的神女一般。

一女一蛟背后的穹顶上面,有一副刻有铭文的莲花绽放图,充当了背景。

雪中烛冷冰冰说出持簪者不杀后,全场陷入短暂的死寂。

高台上,刚被易千秋搀扶起来的容真,一张巴掌大的苍白小脸正充血涨红。

感受到众人默默投向她发鬓处那根鸳鸯翡翠簪子的视线,宫装少女羞愤欲绝,猛地抬手拔簪,高高举起,像是要狠狠摔地,可是在攥簪玉手即将落下的一刻,又陡然缓冲下来,最后……她把鸳鸯翡翠簪子狠狠的塞入袖中。

失去唯一的发簪束缚,她一头乌黑秀发散落两侧削肩,容真猛地推开易千秋、宋嬷嬷,小脸仰起,怒视半空中的“龙女”与白蛟,原本清亮的嗓音喊的沙哑:

“胡言乱语!本宫还没输!更不需要尔等假惺惺施舍,谁能活着走出去犹未可知,各凭本事!逞这口舌之利,来扰我士气,真是心思卑鄙。”

雪中烛唇角微微扯了下。

这时,远在南峰山巅的魏少奇,宛若轻羽飘至,飞入主石窟,来到雪中烛身边,他身旁漂浮有一副摊开的桃花源图。

今日又是目睹神话生物白蛟龙,又是见到金身大佛显威,还近距离观摩了两位上品练气士眼花缭乱的交手。

主石窟内残存的朝廷众人早已心累疲劳,看见御空飞行的中年文士,已经没有多少诧异惊讶的了。

虽然御风而行是上品炼气士的特权。

远在双峰尖南岸的南峰山巅,魏少奇走后,吴道子手拿一根朱笔,身前有一副水墨的双峰尖画卷,老人回头笑问元怀民:

“小怀民想不想飞。”

元怀民畏畏缩缩,忍不住看了眼吴先生面前的画卷上、主石窟内正在和雪中烛汇合的魏少奇。

刚刚魏少奇还在这儿的时候,吴先生莫名取出朱笔,在画卷上属于魏少奇的小人身上,点了一下.

旋即水墨画小人像是被画龙点睛一样,轻若鸿毛一般,飞向了北岸石窟。现实中的魏少奇,也紧跟着失去重量一般,漂浮空中,携带桃花源图卷轴飞向了北岸的主石窟。

动作同步,一模一样。

元怀民忍不住看向那副双峰尖画卷,上面

的山水与人物虽然都是水墨画风,但是此刻都像是有灵智一般,活灵活现的,画卷伴随着现实中人物与景色的变化而变化着。

说起来,这张画纸本来是元怀民准备的,准备今日用它临摹贡画献给洛阳女帝,这也是秋娘的安排。

结果被吴先生拿去,不仅将双峰尖景物事无巨细的画在了上面,还注入了灵性,点活了一样,玄妙无比。

此刻,不等元怀民回答,吴道子淡然一笑,用朱笔先是画了个红圈,旋即笔尖点了点画卷中属于元怀民、杜书清的小人儿身上。

“泠然。”

老人笑眯眯,轻吐二字。

现实之中,元怀民突然感到自己脱离地面,浑身轻飘飘的,可能一阵风就能把他刮走。

他转头看去,旁边的同伴杜书清也是如此。

二人像是获得了在此地“泠然善也”的御空权限。

“老夫圈画了此地,外面杂人进不来的,小怀民可在此地等候,陪着杜少侠,老夫去和

老友道别一声就回,至于你好友欧阳良翰,好像暂时不在双峰尖,只有你堂妹易千秋在,过会儿送走了老友,大女君尽兴过后,老夫会把她带来,你带人走,后续若是看见欧阳良翰,老夫也会帮你护住……算是谢你今日借画之举。”

吴道子放下朱笔,再度背手,走入面前的双峰尖景物图画中。

哪怕不是第一次看着这一幕了,元怀民还是有些怔怔出神;一旁的杜书清依旧闭目,前方悬有一柄青铜长剑,他像是沉浸其中。

与此同时,北岸的主石窟内。

巍峨大佛无依无靠的独坐,下方的高台内外,高台气氛死寂,竹林那边的琴声依旧还在,可东林大佛散发的金光却越来越淡,宛若落日黄昏一般。

穹顶下方,雪中烛却站在白蛟头上一动不动,白蛟同样没有再去攻击大佛与高台,没有去继续消耗某座佛像大阵。

一女一蛟一剑,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待。

携画赶来的魏少奇看了眼下方高台上的众人,又看了看金光黯淡的大佛。

“刚刚是个好机会,大女君阁下为何不擒住真仙郡主,是不是她主动送上门来,怕有圈

套?”

雪中烛不答,魏少奇瞥了眼上方穹顶处的莲花铭文图案,继续温声道:

“不过真仙郡主看样子,是很在意此图,刚刚正与鄙人交手的关键时刻,那般重要,都急着脱身而出……”

魏少奇有些不解的摇了摇头。

山体中的石窟容易产生回应的缘故,他的话音传荡全场。

容真一双泛红眸子死死盯着魏少奇,像是要吃了他一样。

雪中烛抬了抬下巴,有些冷傲:

“不光是因为小七的心善怜悯,你别忘了咱们今日是来干嘛的,仅仅只是毁一尊佛像,宰几条朝廷走狗,未免太无趣了些。”

众人听到,这位金发高大胡姬语气不无遗憾的说:

“可惜张时修走的早,他不是总喜欢问本座、问咱们,云梦的面子和里子如何同时保住吗?现在正好能让他好好瞧瞧,可惜人不在了。”

魏少奇有些无奈的点头:

“是,大女君言之有理。”

雪中烛突然朝下方道:

“准备了这么久,你们就这点伎俩吗,有没有新花样,拿出来试一试吧,别磨蹭了,本座很忙。”

易千秋怒目圆睁,卫武面色阴沉滴水,老杨头皱巴巴的老脸有些麻木。

容真手攥白玉佛珠,低头默默凝视着它,看不清面容。

宋嬷嬷有些狼狈,白发披散,紫金宫装破损褴褛,汉制宫灯歪斜落地,烛火将灭不灭,如风中残烛。

这位白眼老妪右手紧捂右肩伤口,伤势不轻,已经止血,破口处的皱巴巴皮肤上,隐隐可以看见一些暗青色的奇怪花纹。

她手掌遮住花纹,眼睛上翻,盯着占据上风的雪中烛、魏少奇二人,脸色阴鸷,不言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雪中烛的话,一时间无人反驳。

魏少奇忍俊不禁。

因为他知道,大女君这番话确实不是什么临时显摆的侮辱之言,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魏少奇清楚的记得,当初张时修当面质疑说“面子里子难以保全”的时候,这位骨子里高傲无比的大女君阁下的回答很简单。

总结起来,就三个字:碾过去。

云梦的面子和里子全都要,很简单,碾过去就行,像是路边的车轮随意碾过一只蚂蚁一样,势如破竹,镇压全场!

最好还是让朝廷那边竭尽全力的准备,给那边充足时间,然后大女君和他们降临,摧枯拉朽一般碾过去。

只有这样,云梦的面子与里子全都得以保全,只有这样,伪周朝廷才真正的痛了怕了,才能深深忌惮,才能清楚记起在天南江湖是谁说的算。

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包括今日,朝廷这边准备万全、千军万马防御,而他们这些“天南江湖反贼”只来了四人,外加一条白蛟,便杀出了如此局面。

没有比实力人力悬殊却输赢两转的局面,更有威慑力的了……

这就是云梦剑泽要拿的面子。

雪中烛眸子冷漠,无视众人,等待片刻,眼神微微落在高台上某位手下败将身上。

宋嬷嬷残破右肩处露出的古怪青色道纹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雪中烛原本索然无味的眼神,升起一些兴致。

故意等待起来。

就在这时,高台上怒目的易千秋突然摘下银白色虎面,一把捏碎虎面,有白银色光团在她掌间亮起。

与此同时,出现异变。

原本笼罩双峰尖两岸的白雾,突然朝主石窟内疯狂聚拢。

这些白雾原本是不进入主石窟的,可是此刻,它们疯一般的涌了进来,大江上的白雾正被抽空。

主石窟被灰蒙蒙白雾填满。

半空中的雪中烛、魏少奇视野被完全遮蔽。

白雾之浓郁,离得近的二人甚至连对方身影都看不清楚。

更别提下方高台与大佛处的景象了。

雪中烛微微歪了下头,脚下白蛟陡然下沉,独自钻进下方粘稠如水的雾海中,四处

横冲直撞起来。

除了山石和地面碎裂之声外,没有其它任何动静。

白蛟凶威,如石沉大海,一无所获。

雪中烛微微挑眉。

魏少奇也有些诧异。

不远处,一座竹林小院,有笑眯眯小老头推门而入,走到一位老乐师对面,重新坐下。

老乐师低头奏琴,不理来客。

吴道子看着这一人一琴,好奇问:

“还不走嘛,要来不及了。若不是老夫,那位大女君已经过来摘你脑袋了。”

他两指轻捻一根朱笔,含笑承认:

“不过嘛,也正是因为有老夫在,你不管躲在哪里,她们都能移位前来,近身斩首,你逃吧,别再做无用之事了,为了那群酒囊饭袋,不值当。”

老乐师认真纠正:“没为他们,是为我自己。”

吴道子忽然转头,看了一眼院外,笑道;

“又在拖延时间,这阵法是白虎卫的?有

意思,原本是想对付谁?和你琴声一样,都是无用功。

“真是碍眼,搬走吧。”

眯眯眼小老头举起手中朱笔,在面前的空气中画了个圈。

主石窟内的雾海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南峰山顶处,元怀民突然瞪眼,他面前悬空的双峰尖水墨画内,一团白雾陡然出现,遮蔽了画中的双峰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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