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县,两岸码头。
“调遣令是明日,今天爷还是‘安宁县尊’,你凭什么拦我!”
“姓蔡的,我告诉你,我那兄弟可是你小妹的命根子,他要是没了,她不得跟你拼命.”
衣衫杂乱的赵久,扯着一脸无奈的蔡家大公子蔡真,气呼呼的到了码头前。
而在他身侧,那玉冠青年一身府吏青衣,叹了口气:
“赵九爷,你要知道,不是我玉石行蔡家要为难你,自段沉舟在安宁的消息泄露,有的是人,要找他麻烦。”
“这一次,渔行的大老爷最先沉不住气,筹谋各家,还以重礼请来了一头蛟龙,这份斤两,还称量不了一个才刚破境的大家吗?”
“就算他修成的是‘上乘’气海,终归没有凝结‘宝体’,做不到降龙伏虎,鬼神辟易,叫三炼极尽升华,如此杀局,如何挡之?”
“而那季修,我也略有耳闻,能有今天之势,段沉舟功不可没。”
“如今他得罪了‘药行’三代嫡孙,叫那位三十六行‘九佬’之一的黄老发了疯,不惜拉下脸去请了府衙的令。”
“又叫他家侧房庶子,领了一百府兵,扣下莫须有帽子的罪名。”
“这重重杀劫压下,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安宁县尊了,就算是你家老爷子来,和死了孙子的黄老讲道理,他也未必能讲得通。”
“你背靠酒行,这一趟属于是‘遭了殃’。”
“因为黄老七死了,捅破了篓子,恨意无处发泄,药行黄老点名要叫你承担‘中黄作乱,妖物攻县’的部分责任。”
“这县尊,你是做不了了。”
“不过九爷你有你父亲撑腰,回了府城沉淀两年,到了后面,一样能够出任诸县,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至于家妹.她跟在老爷子身边疯惯了,年纪还小,不知个中底细,当年段沉舟杀了蔡四叔,气得老爷子险些昏迷过去,这乃是家仇。”
“就算暂且熄了,也不应该来这穷僻小县,围绕着仇人之徒打转。”
“这次见了她,我定要把她带回去,我管不得她,但老爷子出头,她必定不敢多说什么.”
蔡真,府衙府吏,负责‘下县收税,传递府令’之职,也是玉石行的嫡系二子。
他看着拉着自己,面容焦躁。
听闻有大家、蛟龙来向段沉舟寻仇,一时惊愕,眉头紧皱,竟为一个县中没什么出身的泥腿子,考虑破局之法的赵久.
心头有些奇怪。
按照他打探的消息,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围绕那县里的贫家子打转?
他家小妹蔡灵儿是这样。
这位平素在府内便眼高于顶,颇为纨绔的酒行九爷,竟然也是这样!
真是奇了怪了。
但他哪里知晓赵久所想。
“这下麻烦了,药行的黄老头,还有渔行的大老爷,还联合了柴行、两座流派建立的道馆,一齐打来。”
“我家当年庶出的那个兄长,也被段沉舟打死过,结过间隙,就算我搬出来老爷子,怕是也镇不住场子”
“久爷我虽然见风使舵,捧高踩低,但好歹讲些道理、情面!”
“这些家伙找段沉舟算账也就算了,好歹能说得通。”
“但那药行的老东西,也忒不讲理了!”
赵久心头强压火气,将那药行不讲理的老东西,在心底头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这老登,教出来的是什么缺心眼的玩意,出了府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了?给这个甩脸,指着那个鼻子骂。
最后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连带着他赵久一起掉进了坑里,要不是有季修师徒,整个县都玩完了!
惹出这种祸患,把他自己的身家性命给坑没了,也是咎由自取,天经地义!
结果,他家里老东西还不满意上了。
你自己教出来的孙子是个什么德行,老不死的自己心里没点数?
活该三代单传,儿子孙子都被人家师徒连根拔了!
但骂归骂。
赵久依旧不免暗叹一声:
“季兄弟,对不住了,这一劫.为兄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一下,他自己都是自身难保,需要避避风头。
风波漩涡太大,当年‘天刀流’王玄阳臻至龙虎巅峰,撑开六大限,连北沧那边的一州藩镇,都得忌惮着点。
如此人物罩着,段沉舟打死了谁,谁家都只能自认倒霉,捏鼻子认。
可今时不同往日,偌大天刀流派,连一个‘流派主’级的武夫都出不来。
在那些府里大人物眼中,可不就是搓圆揉扁,到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么!
赵久心头还在可惜着
但等他与蔡真较了半天劲,终于姗姗来迟时。
却见到码头乌泱泱一片,那来江阴‘驻军府’的百夫将黄禅,正领着一众府兵,堵住了路,如同泥塑。
而在这些府兵前方。
季宅一行人里,走出了一苍青长发的少女,龙威蔓延,屹立于码头,风姿才情绝世。
在她面前。
一头硕大的蛟首,正老老实实趴在岸上,庞大的蛟爪下,死死的压制着两尊破去了气海的大家,浑身是血!
另一端,有一黑发飞扬的断臂武夫,头顶圆月与残阳映照,只是一眼瞅过去,便叫赵久心头一个哆嗦,心中生出了浓浓的忌惮。
因为他的刀下.
也有两尊大家!
换句话说便是————
不弱于蛟,人形蛟龙!
哗啦啦!
一阵水声飞溅而起。
砰!
就在这时!
只见一背弓少年,乘一艘舢板自沧浪之中,突兀扎出,径直砸在了岸边,将脚底四个二炼大成,有几张赵久还略带面熟的公子哥.
一个个的,抛上了岸!
“师傅,放心,一个都走不了,都在这了。”
“咱们这一下.”
“是不是将府城都得罪死了?”
“既然全都得罪了,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如何!”
“这天底下,哪有来杀人,还能完好无损回去的道理?”
不大的声音,带着平静的煞气,落入赵久耳畔,当即叫他,心头颤颤!
过了半晌,他才总算是认清了这些面孔。
渔行、柴行、紫霞道馆、水火道馆!
那老的少的
无一例外,都是各行各馆,当代的顶梁柱!
比如渔行的陈三爷,陈楚河,就是南北八档渡口之一的龙头,底下掌管着不知多少渔栏东家、船老大。
那小的,比如陈家的陈川,听闻习了家传的‘养势’杀鲸拳,已经圆满,抵达二炼,正准备在春季送入‘府院’磨练,修行大玄秘武!
眼下一个个的,竟无一例外,都砸在了这安宁码头的泥沙里。
小的还算好。
老的
就连‘气海’都被洞穿了去!
气海,那可是练气大家的命根子。
戳破了气海,若欲再筑,非得有类似‘玉髓寒莲’等地宝,再请气道之巅的丹师、可炼天材、生死人、肉白骨的‘国手’出马.
才能重新修筑!
这种人物,不是在真宗山门里,就是在这江阴府上面,那统筹北沧各府的一州藩镇‘沧都’里才有。
哪里是江阴的大行,能够有面子请出来的?
破人气海,不亚于生死大仇!
看得赵久是牙关颤颤.
但更多是惊骇。
这对师徒是怎么做到将这等十死无生的杀局,就此逆转过来的?
就在他心头满腹不解的同时。
那蛟龙蛟首轻抬,看向了季宅内的那个绝美少女,声音低闷:
“少君,东床驸马的诸敌,我已出手将其惩戒,不知少君可否替我美言几句,叫我早日回归.”
少君,东床驸马!?
赵久听懵了,看了看那绝美少女眼角的银鳞,又看了眼季修,只觉得世界观都崩了。
而在他身侧,来自府城玉石行,与黄禅同来的蔡家二公子,更是身躯僵硬,看向季宅一行人里的蔡灵儿,便想一步跨过去,揪住自家妹妹,问个清楚。
什么情况?
怎么一个县里毫无背景的贫家子.
摇身一变,就成了‘东床驸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