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雍国之前,顾经年却还有一个地方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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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水村。
村子比往日萧条了许多。
顾经年牵着马,走过小路,一直到了村子边上的那间破落小院。
门没锁,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眼前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一家人准备过年的其乐融融景象,院子已荒废,空无一物。
步入其中,每个屋子都是空的,连家具也被搬走了。
顾经年摸了摸地面,倒是没多少灰尘,该是人走了没多久。
出了小院,裴念正等在外面,问道:“办好了?”
“没有。”顾经年道:“这是收留过我的一户人家,可如今人都不在了。”
“去问问吧。”
两人进了村子,先是去找了半瞎子。
可半瞎子家中竟也是空空如也,不知去了何处。
再往村里走,才见几个老汉正蹲在屋角晒着太阳聊天,其中唯一坐在板凳上的是村正张富贵。
张富贵没认出曾经的阿丑,眼看一对气质出众的男女过来,连忙站起身,道:“两位贵人,是路过我们村?”
“那边的张大石家,人都到哪去了?”
顾经年问得并不客气。
若又是这张富贵迫害了张大石一家,他便要毫不留情地出手。
不想,张富贵却是叹息一声,道:“还能到哪?朝廷征兵,村里的壮丁都被征走喽,张家兄弟两人,按道理该留下一个,可这次却是一股脑地强征。”
顾经年环顾了四周,见村庄寂静,知这件事应该是不假。
“若如此,张小芳哪去了?还有张大石新娶的妻子。”
张富贵有些讶然,道:“看来,公子很了解他们家。”
他暗忖张大石一个破落户竟有眼前这么贵气的亲戚,遂唏嘘了起来。
“是哩,也就是张大石的老丈人,叫赵伯的,是个人老成精的东西。眼看张家兄弟充了军,把张家的田地卖了,带着女儿逃了,走之前还向人借了一笔钱。前日,张小芳还不上钱,让放贷的给带走哩。”
“真的?”顾经年先是不信,道:“你平素就欺负他们,安知不是你害的?”
“这这这,贵人可莫冤枉我啊。”张富贵惊恐莫名,不知眼前的贵公子如何能知晓这许多事情,苦着脸道:“都是村子里的同宗,往日我是占他们家一些便宜,可闹到家破人亡的地步,真不至于啊!”
这话倒是真的,相比于眼下世道崩坏带来的打击,人们生活之间的矛盾倒也不算什么了。
顾经年问道:“半瞎子呢?”
“他也被征入军中啦。”
“他?他不是残废吗?”
“他识字啊。”
又问了张小芳被带到何处,顾经年这才转身离开。
张富贵站在那回想着方才那些问题,心中惊疑不定。身后,张翠花却是过来拉了拉他。
“爹,方才与你说话的公子是谁?好俊啊。”
张富贵恍惚没听见一般,喃喃道:“那双眼睛,还有问的问题,莫不是那个……阿丑吧?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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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原县。
县城城东有个伢市,其中一间最大的铺面里,一个身穿蓝绸衫子的大胖男子正在挑选奴婢。
一排奴婢正怯怯地跪坐在地上,低着头,尽力表现出柔顺的模样。
唯有最后一人,双手双脚都捆着,嘴也被塞,眼神里透出凶狠之色,正是张小芳。
“咦,这么凶的小婢,也能拉出来卖?”
大胖男人一问,“啪”的一声,人伢子就一鞭子抽在张小芳身上。
“这还在调教哩,客官看看别的。”
说罢,人伢子还待再挥鞭,下一刻,手却被一人捉住,转头一看,却见是一个面容俊朗的公子,连忙赔笑。
“公子……”
“啪!”
一巴掌忽然就打在了那赔笑的脸上。
被绑在那的张小芳尚不知发生了什么,抬头看去,正对上了俊朗公子的眼睛,她愣了一下,之后,莫名有一丝熟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