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城外,汉军营寨。
刘桃子坐在上位,手里捏着陈国皇帝给自己的书信,目光冰冷的凝视着面前的使者。
说是使者,其实就是前不久才跟刘桃子见过面的章昭达。
刘桃子示意手里的文书。
“陈主这是要赶我走?”
“使陈下了两州,汉军便无用了吗?”
“岂敢!?”
章昭达一脸的诚恳,他认真的说道:“还望汉主勿要生疑!”
“此番作战,汉主帮陈国连下数城,我主着实对您感激不尽,实在不知该如何答谢,而如今周兵前来,实在不愿意让大王因为陈国城池而付出更大的伤亡……我主欲送上礼物…”
章昭达说了很多很多。
他的态度相当的卑微,大概意思就是说陈顼实在不好意思看到刘桃子继续为了陈国的利益而死战,考虑到他的安全问题,因此希望能结束这次会战,陈国会听从他的建议,原地坚守,不会急着出征,天王可以放心离开之类的话。
在说了这么多的废话之后,陈顼又准备送给刘桃子一艘巨舰作为答谢,据说还是一艘新船。
章昭达说完了这些,告辞离去。
汉军这里甚至都没有人去送他。
高延宗是越来越迷茫了。
“兄长,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完全不懂了,哪里有打仗之前先弄走盟友的?这是怕我们抢他军功不成??”
史万岁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不懂的,这不就是觉得陛下对他的威胁比宇文邕更大吗??”
“陛下对他有什么威胁?”
“他怕宇文邕夺城,但是更怕兄长夺其将啊。”
“自从我们进驻南阳外大营之后,这城内的陈将,那是天天前来拜见,就是这个章昭达,他不也来了足足三次吗?”
“他们都争着要与陛下结交,而黄将军更是天天前来,总是谈论到很晚才离开。”
“如此看来,比起夺城,他更怕被夺将。”
高延宗满脸的不屑,“此人当真是没有器量,比起兄长,更是如此。”
“这个要提防,那个不敢用,这个要杀掉,那个又要逼反…打仗时没看出他有多少本事,祸害自家人倒是如此出色!”
刘桃子开口打断了高延宗,“好了,勿要多言。”
刘桃子缓缓站起身来,“既然陈顼不想让我们参与,那我们便不参与了。”
“延宗,你去秘密告知欧阳迄,让他做好准备,勿要声张,万岁,你去召集大军,准备返回……”
刘桃子吩咐了左右,而后,又看向了南阳的方向。
史万岁忽问道:“陛下是要去跟黄将军告别吗?”
“算了。”
“陈顼不能容人,若是再相见,便是害了他。”
“做好离开的准备!”
“唯!?!?!?”
……
夜色一片寂静。
南阳城内,士卒时不时巡视而过,道路上见不到其他的人影。
随着冷风吹来,又有木门发出被拍打的声音。
忽然间,道路上出现了一个黑影,那人用黑衣包裹着自己,严严实实,在他身后,又陆续有人冒了出来,前前后后的总计有二十余人。
他们就这么朝着北城门的方向迅速靠近。
他们走的很是谨慎,时不时就要张望左右,隐隐约约有犬吠声响起,他们连忙藏在了一旁的巷子里。
一队士卒牵着大狗路过,那大狗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现,就这么过去了。
那几个黑影再次动身,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站着一个军官,身边有许多士卒,张望着周围。
他们也不靠近,只是缓缓朝着北面走,走了许久,方才看到了前来接应之人,那人掀开了地上的一处破布,露出了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这地道极狭窄,众人——钻进去,消失在了此处。
汉军准备完成,也没有与南阳城内的守军告别,便直接离开了此处。
刘桃子骑着马走在最前头,军士们跟在身后。
天色蒙蒙亮,天边也只剩下了几颗还不曾熄灭的星程,
就在此时,忽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响起。
片刻之后,高延宗骑着大马,带着十余个骑士,飞奔到了刘桃子的身边。
“不必下马,过来便是。”
刘桃子朝着他们说道。
高延宗飞马赶来在马背上拜见了刘桃子,而后指着身边的人,“兄长!人我已经带过来了!?”
“臣欧阳纥拜见陛下!!”
欧阳纥急忙行礼,刘桃子打量着他,两人过去在军营里便见过,只是欧阳纥来的次数比较少,而且也不曾交谈过。
“你的家眷呢?”
“陛下,几天前就上了船,为我部下护送着往北,八日之后应当能到海安……”
“嗯。”
刘桃子示意继续赶路,让欧阳纥跟在自己身边。
“事情我已经听延宗说过了,而后,跟黄法氍等人也询问过,听说你在南边自设官职,委任亲信,跋扈无度,是真的吗?”
高延宗大惊,猛地看向了欧阳纥。
欧阳纥也是被吓到了,他赶忙解释道:“陛下,并非如此,只是我镇守南边很多年,当地的百越部族都对我格外信服,他们部族内有职,有人上任,就请我来主持,进行册封,我想能为庙堂安抚百越部族也是好事,就为他们主持,册封其部族大人酋长之位,谁能想到…这便成了我在边塞自设官职,委任亲信…这百越酋长算是什么自设官职,帮着册封其长又算什么委任亲信…”
欧阳纥的脸上写满了委屈。
刘桃子却点点头,“原来如此。”
“等接了你的家眷,你便前往光州吧,王将军那边,你或许能有所施展。”
“多谢陛下!!”
高延宗直摇头,“陈顼这个人,我这陈国内的将军们,他是一个都信不过,他自己又不会打仗,何苦来哉!”
欧阳纥迟疑了一下,他心里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可毕竟是故主,便也只是叹息。
“自从他杀了先王太子之后,便开始如此行事,国内将军们,跟文皇帝都格外的亲近,他心里也是担忧这件事。”
“按理来说,我跟父亲都为陈国效力,深受文皇帝大恩,不该有逃离之心,只是,若我被治罪,恐家中老小不能独活……我母尚在,妻贤明,长子询,虽年幼,却聪慧乖巧……”
刘桃子忽侧头看向了他。
“你儿子叫欧阳询?”
“额……可有什么不妥?臣初到北国,不知有什么避讳……”
“勿要惧怕没什么不妥。”
“这名字挺好,好好培养吧。”
“多谢陛下!”
……
天彻底亮了,而南阳这里,黄法氍刚刚召集诸将要商谈大事,便听闻有大将欧阳纥失踪。
黄法氍大惊,赶忙派人去搜寻。
可搜寻了好久也没有任何踪迹,从他的府邸来看,他和他的亲信们都走了,且带走了比较重要的东西。
黄法氍顿时明白,这是叛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