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这时候儿倒开始说好话了。”
闻雯眯起眼睛,嘴里嫌弃着,可却忍不住勾起弧度。
漫长的沉默里,许久,好几次,她欲言又止,季觉也沉默的等待着,直到她终于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叹息着,撑起身体,正色看向季觉。
“对不起,季觉。”
闻雯郑重的致歉,“非常抱歉,居然将你也拖进这趟浑水里来了。”
只是,那一张稚嫩的面孔,搭配上这么认真严肃的样子,总有一种让人忍俊不禁的感觉。
坏了,变成小孩儿姐之后,威严全无,只剩下可爱了。
季觉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并不在意。
就算是自己不手欠,没摸那一下,事不关己,如果是因为闻雯被牵扯进来的话,他也无所谓。
倒不如说,能帮上忙的话,他还挺高兴的。
眼看着季觉无所谓的样子,闻雯越发愧疚:“其实,原本我打算……”
“————你打算醒了之后写一封辞职信,丢在北山区的办公桌上,然后去把修摩托的家伙揍一顿,拿回自己的钱,加满油,直接从海上开过来?”
季觉打断了她的话,直白的说道。
"……"
闻雯僵硬住了,表情抽搐了一下,原本严肃的神情也渐渐绷不住了。
视线躲闪,难以掩饰心虚。
正如同季觉所预料,猜测和预感,在梦里见到的那样……
完全就被看穿了!
偏偏季觉在这个时候就体贴全无,反而步步紧逼。
“怎么了闻姐,为什么不说话?”
他好奇的探头,端详着闻雯的神情:“是因为不喜欢么?”
闻雯顿时瞪眼,气鼓鼓的,一拳。
哈,早有预料!
季觉咧嘴,预先就已经摆好了格挡的姿势。
没想到吧?这一拳也在我的预……噗!
嘭的一声,钢铁之手,居然一拳被捣碎了。
九十度弯曲。
他开始流汗了。
不是,大姐,怎么力气这么大的?
不对劲啊,这个梦里,大家不是都没有赐福和矩阵的么……
不过,眼看着那样的神情,季觉忽然感觉,有时候在
梦里也是好事儿。
季觉再忍不住笑容:“闻姐你这么无能狂怒的样子,其实还挺可爱的。”
"……"
闻雯幽幽的看着他,不说话,或许是心里也清楚,自己还真拿这条狗东西没办法,只是许久之后,忽然好奇的问:“季觉,你是打算这辈子都呆在这里面,不出去了么?”
"……"
这人怎么还动不动线下真实别人的!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嗷!
形势比人强,为了自己不会在工坊里好好的吃着火锅唱着歌被人闯进来揍一顿,季觉只能乖乖求饶。
“对不起,我错了!”
“哼,臭小子……”
闻雯哼了一声,得意的昂起头,似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样子,咳嗽了两声,装作很严肃的样子。
然后,听见了季觉的声音。
“童画还哭的很伤心呢。”
季觉忽然说:“小安也反应不过来,就像是家里人互相抛下自己走掉了,老张一个劲儿的叹气,真的跟个家里出
了事情的老头儿一样……”
闻雯的笑容僵硬住了。
沉默。
“虽然这些都没有发生,但我都在梦里看到过了哦,闻姐。”
季觉回过头来看着她:“如果不是梦的话,我大概已经摇了一帮人,大炮炸平了那个狗屁群岛,然后,给你扣上什么帽子,把你抓回去了,就算是你会生气,我也一定会这么做。
到时候,你去挨个道歉的话,一定会很尴尬吧?”
闻雯摇头:“我只是……”
“你只是不想麻烦别人嘛,我知道。”
季觉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直白的说到:“出了事情什么都不讲,自己一个人扛……别人都会感觉你有担当,有骨气,可那终究是对‘别人’而言吧?”
他停顿了一下,再不掩饰恼火,“可对那些真正会跟你感同身受的人来讲,这么孤僻的样子,未免太不信任了吧?
北山组就算人不多,但每个人,都不想被你排除在外的,闻姐。”
遇到事情再大的事情,小安会有方法,老张会有方法,憨憨也会有办法,自己也会有很多办法。
哪怕自己解决不了,自己搞不定,大不了拉下脸来去求老师,甚至……去低头求天炉那个老登呢?
季觉因此而不快,却又无可奈何。
闻雯没有说话。
就好像愣住了一样,看着他。
许久,却忽然笑起来了。
愉快又感激。
就像是擦去了尘埃的水晶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璀璨的惊心动魄。
“谢谢你,季觉。”她由衷的说道。
季觉不解,疑惑的看着她,可她好像并不打算解释,只是端起酒杯,仰头,将久违的甘甜一饮而尽,
“那后面的事情,就多麻烦你啦。”
她从地上起身,最后拍了拍季觉的肩膀,就这样,哼着歌,走了。
脚步轻盈,好像卸下了万钧重担一般。
只有季觉一个人在原地,茫然挠头:难道自己觉醒什么千年不见的嘴遁天赋,话疗效果如此惊人,几句话下
去,就把闻姐给治好了?
不对吧?做什么梦呢……
余烬就别幻想了,也不想想,当年心枢看你一眼了么?
根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头雾水,却又无可奈何。
低头看向了杯子里的啤酒,仰头,喝光,他咀嚼着冰块,迈步向着下面渐渐浮现出轮廓的营地走去。
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但先干活儿吧。
干就完事儿了!
时间到了当天晚上。
或许是晚上。
天色变化,黄昏显现的时候,营地中央的广场上,所有成员都再一次的汇聚一处,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
死寂之中,谁都没有说话。
在无声的混乱里,所有人都在探头探脑,想要占据高处,去更清晰的一览全貌,去看清楚……那一具层层金属绷带封锁之下,残破的庞然大物。
就像是被碾碎了的车轮一样。
不足原本三分之一的大小。
所谓的……‘天使’!
昔日高高在上,不可思议的神明使者,如今却奄奄一息的被桎梏在处刑台之上,甚至就连挣扎和发出声音都变成了奢望。
如此狼狈,如此可笑。
令人移不开眼。
可到最后,所有人的视线却都再忍不住看向了更前方,那个懒散的坐在天使残躯之上身影。
乃至,他手里,那一把黑漆漆的左轮手枪。
往日里,大家不屑一顾的玩具,此刻仿佛具备着神奇的魔力,令视线也感觉到一阵子火热,滚烫。
眼眸之中,血丝浮现。
“各位,正如同我之前所保证的那样,转折点,已经到来。”
季觉抬起头来,凝视着那些面孔,没有笑容,也并不严肃,只是以理所应当的语气,告诉他们:“就算是高高在上,无法战胜的天使,也终将会在凡人的手中,迎来死亡。
接下来,你们所有人,都将亲眼见证。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要解决……”
他停顿了一下,在人群之中掀起喧嚣之前,抬起了另一只手里的东西,一颗银色的子弹,折射着篝火和夕阳所焕发的晶莹光芒。
“子弹,只有一颗,天使,只有一个。”
咔擦,清脆的声音里,子弹填入弹巢,合拢,上膛。
再紧接着,季觉倒持手枪,向着眼前的人群递出,凝视着他们迷惑又或者震惊的神情,忽然就笑起来了。
就像是递出契约和羽毛笔的恶魔一样,如此期待。
“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