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洞之后的世界,宛如世外桃源。
另一处梦境的间隙里,无边无际的平原上青草葱翠,远方吹来了凉爽的风,草海掀起了波浪。
大难逃生的成员们瘫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四周,又哭又笑亦或者呆滞着,短短的一夜之间,太多的冲击了,太多的变化。
不论悲喜,都过于庞大,以至于令所有人都疲惫的陷入了麻木,笑不出声,哭不出来。
不过,到底是已经习惯了颠沛流离,很快就有人再度组织起秩序,抓紧时间重建营地,同时,拼凑伤者。
余树忙的脚不沾地,飞速的缝合着四分五裂的伤者们,注入灵质,尽快催发痊愈。很快在哀嚎和呻吟里,一个个完整的或者不完整的人就重新拼凑了出来。
仓促之间,顾不上分辨,往往有别人的手脚缝在了自己身上的尴尬事情发生,也只能等余树忙完之后再来调换了。
老登拿出来的,确实是个好地方。
去周围探路的人回来,还发现了几个泉眼,水质甘甜,里面还有五彩缤纷的鱼儿游来游去,真不知究竟是哪
个美梦之中所遗留下的美好回忆。
一片忙碌之中,之前装车的物资也都全部拆卸了下来,大部分都是千辛万苦手搓出来的设备和工具,乃至能够用来提振士气的食物。
偏偏布帛、木材乃至钢铁之类的物料却没有多少,杯水车薪,完全不够用。
大家只能暂时先躺地上休息了。
了解到具体状况之后,一向摸鱼划水的包大财叹了口气,反正干活儿也干了,干脆干完,送佛送到西,也不差这一下。
“都往后挪挪,清理出一片空地来。”
他摘下了头上那一顶看起来颇为奇怪的帽子,拿在手里,神长了,拉直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桶一样。
帽子被口朝上的摆在了地上,然后他掏出了一个小喇叭,朝着帽子桶叭叭吹了起来,荒腔走板的奇怪喇叭声里,桶状的帽子开始剧烈震荡。
紧接着,仿佛呕吐一般,立刻就有大量乱七八糟的东西喷射而出!
篷布、石块、铁片、碎木岔子、烂家具、破裙子……
其中大部分全都是碎块,完整者寥寥无几,仔细一看,还有原本营地里余树诊所里的半张治疗椅。
几乎全都是之前营地里的东西。
嗯,里面还夹杂着一些不知道哪儿来的碎肉,尸块,扭曲的甲胄铁片和断裂的武器……只不过那就已经没人在意了。
此刻目睹着眼前所发生的奇迹,所有人都忍不住再度欢呼出声。
连旁边的季觉都忍不住拍手。
到底是涅槃。
昔日墨者的传承是否高远姑且不论,但这一份随时随地提桶跑路的基因精髓可是实打实的传承下来了。
说走就走的旅行是说来就来。
而且这一身稀奇古怪的装备和本事,就让季觉怀疑,这老登在这一场梦里,根本没有任何的水土不服。
完全就是如鱼得水啊。
心枢、以太和镜,构成这一场黄粱之梦的三个上善,你特么奇谭炼金术全都占全了啊!
这要不是多少对墨者的风格和涅槃的反社会程度有点信任,季觉都要怀疑他是对面安插过来的卧底了……
“不愧是奇谭炼金术,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老登的脸上依旧带着慈祥又柔和的笑容,就像是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纳凉老登一样,手里那一顶如桶一般的帽子已经恢复了原状。
帽口就像是累到了一样,仿佛喘气一般,冒出了一缕青烟。
他拍打了一下之后,重新戴在了头上。
季觉无声一叹。
果然,怎么看都这么奇怪……
“怎么了。”
包大财咧嘴一笑,“很丑么?”
“不,没什么。”
季觉缓缓摇头:“品味这一方面,我倒是没资格说别人什么的,只是,感觉……”
他停顿了一下,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这帽子长得就像是一条吞了大象的蛇一样啊。”
"……"
包大财沉默,表情微微抽搐了一下。
仿佛错愕一般,神情莫名。
就连帽檐那看起来像是蛇一般的边缘都微微翘起,仿佛也看向了他。
“怎么了?”季觉不解,感觉兴许是自己失言,“啊,抱歉,只是……”
“不,没什么。”
包大财咧嘴笑起来,露出了一口老黄牙,跟他说:“帽子很开心。”
“啊?”
季觉懵逼。
包大财抬起手,指了指一翘一翘的帽檐,眉飞色舞:“看啊, 它说谢谢你呢。”
季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完全听不懂,神神叨叨的,难道这就是奇谭炼金术么?
实在是无法用常理和逻辑去理解。
过于莫名其妙了。
“俗话说,物旧生灵嘛,说不定季先生你就是那种,特别讨它们喜欢的人呢。”包大财敲了敲帽檐,然后又晃了晃衣服里面几个稀奇古怪的玩偶挂饰:“它们都叽叽喳喳起来,难得看到它们对其他人会这么感兴趣。”
季觉遗憾耸肩,“可惜,我完全听不到。”
“没关系,缘分相性这种东西,不在于话语。”
包大财挥了挥手,背着手走了:“先休息吧,季先生,稍后有什么事情,再来找我就好,人老了,就贪睡,精神困乏啊……”
他打了个哈欠,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火鸡一般的玩偶出来,抛出去,丢在地上,立刻在阳光之下膨胀。
很快,一栋模样古怪的树屋就拔地而起,下面的支柱样式古怪,宛如鸡脚。
倘若之前他多少还顾忌一下自己年老弱小又无助的人设的话,那被季觉戳穿之后,干脆演都懒得演了。
直截了当的摸了。
就在营地里所有人热火朝天的重建的时候,季觉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忽然感觉无处可去。
闲极无聊之下,他信步闲游,绕了两圈,才发现,人群里少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闻雯。
只有在远处山坡上,看到少女孤零零的背影。
季觉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版本更新的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别说,现在闻姐的样子,小小的一只,唔,还挺可爱的。
还不到自己肩膀高。
虽然自己现在也还是义体状态就是了。
完全想不出来,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她这番模样。
“闻姐?闻姐!”
季觉提溜着手里的东西,走上去,呼喊,叫了半天发现她没反应,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孩儿姐,回回神。”
"……"
好半天,清脆的碰撞声之后,闻雯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了,如梦初醒,旋即,回头瞪眼:“你刚刚叫什么?”
“闻姐啊。”
季觉眨着纯真的大眼睛,一脸茫然,暗自憋着笑。
不行了,这一副稚嫩的面孔,再露出往日的样子来,就有一种小孩儿学大人发脾气的感觉,“奶凶奶凶的……”
噗!
直到被锤,季觉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实在是难以分辨。
眼看着闻雯要重新握紧铁拳,树立威严,他顿时举起双手告饶:“先别打,姐,先别打,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子。
丰富的泡沫从刚刚捏好的玻璃瓶中荡漾了出来,带着
丝丝的寒意和清爽的香味。
“啤酒?”
闻雯震惊,忘记锤爆季觉的狗头:“哪儿来的?”
“刚刚捡到了半袋弄脏的小麦,洗干净之后,催发了一下,总之,炼金术……姑且得到了一点成果,不过,我没研究过酿酒,只是按照发酵流程走了一遍,别指望味道有多好就是了。”
季觉另一只手里的啤酒杯端起来,递过去:
“至少,冰块管够。”
闻雯倒也不客气,仰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的泡沫之后,许久,轻叹一声,呼出微量的吐息:“还真是,久违了……”
鬼知道在这地方憋了多少年,一杯啤酒下去,竟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动。
“你在这儿干什么?”季觉好奇。
“就是……”
闻雯沉默了一下,欲言又止,一声苦笑:“就当我想要逃避现实安静一会儿吧……以前的时候一个人呆着,想到什么都头痛,结果担子可以卸下来之后,竟然累的什么都不想做了……”
“正常。”
季觉端起自酿啤酒,抿了两口:“毕竟你就压根不擅长这一套嘛,草台成这样,居然还能坚持这么久,真是难为你了。”
“喂,狗嘴里就说不出好话来是吧?!”
“实话实说而已嘛。”
季觉好奇问道:“闻姐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那种领导力超群,一呼百应的天元超人吧?”
“算了吧……”
闻雯自己先翻了个白眼,躺下了,靠在草坪上:“像我这种死脑筋的家伙,遇到事情,就克制不住的想要抡拳头,分不清局势,看不清好赖,也不知道好坏……真做到那种程度,才是害人害己呢。”
“好赖好坏究竟是哪边,姑且不提,不过,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季觉耸肩:“至少可信,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