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很会骂人了--</p>
上来就是人身攻击，先发表吐蕃是"瘠原盗寇，戎贼倡叛"等激烈言辞，接着又开始历数吐蕃本唐属夷之事，从"昔蒙太宗册命，拜以奴夷称臣。"开始骂起......一直骂到同为属夷，吐蕃却侵犯吐谷浑之事'侮暴邻好，伪孽昏狡。慢侮天命、逆顺不侔！'</p>
婉儿翻了一页纸，骆宾王才骂到吐蕃侵扰大唐之事。</p>
那必然骂的更狠了--从两方面开始骂吐蕃王，背叛大唐是不忠，与祖父松赞干布言行相反是不孝："奴夷悖主，是为不忠，乖弃祖言，是为不孝。"之后又是洋洋洒洒两页。</p>
然后停止了'就事骂事'，中场休息开始继续人身攻击兼诅咒："......犬羊狄戎，人神共嫉，天地不容......"</p>
婉儿翻到了最后两页:骆宾王当然没忘记把芒松芒赞的败仗拿出来，大大描绘一番。</p>
"兵众散乱，死伤无尽......"还用上了比喻"进如街鼠，退如丧犬，裨丧惶惶......"</p>
最后总结--</p>
'今檄到，应自缚而投拜！若再生窃踞悖逆之心，必有后至之诛！'</p>
曜初看完后，对婉儿笑道："怪道呢，昨日还听说，吐蕃赞普病了。"</p>
可能是被气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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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抓住这个骆宾王，必不饶恕！"</p>
这道命令，倒不是被气出头疼病的芒松芒赞下的，而是正在鄯州与大唐纠缠作战的钦陵下的。</p>
说来，钦陵也很郁闷！</p>
这场仗，跟他设想的完全不同。</p>
千百年后，待后人复盘这场战争的时候，曾提出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论点:这一场唐与吐蕃的大交锋，有三个关键的战场:鄯州、吐谷浑和碎叶川。然而......战前对自己的对手有正确认识的，只有鄯州战场的薛仁贵和钦陵--</p>
薛仁贵在战略上对钦陵很重视:这是吐蕃第一名将，曾大破天竺以及周边数个小国。</p>
钦陵对阵薛仁贵亦然慎重:这是大唐派出守备安西多年的名将，曾三箭定天山。</p>
而剩下两个战场:吐蕃王对李将军的实力完全低估，以至于大败逃窜。</p>
碎叶川突厥对裴将军，都不是低估，那是根本没搞懂对手是谁，稀里糊涂就没了。</p>
"当时在鄯州外的钦陵，应该很想吐血吧。"</p>
确实是。</p>
钦陵实在很想吐血，他面对的是最硬的一场战事:鄯州战场，大唐可是迅速集合了五万精兵过来啊。</p>
而且钦陵面对鄯州的坚城和火药进攻，也是懵了一场的，头一次也吃了亏。</p>
但他很快展露了吐蕃名将的素质，并没有大败，迅速撤退了。然后开始在鄯州附近，陆续试探游击，同时还是联络另外一路吐蕃军和突厥盟友--</p>
在他的计划中，赞普拿下吐谷浑跟他成为掎角之势，再加上联合的突厥部落，正好可以从西、南、北三个方向包围大唐。</p>
结果好嘛。</p>
钦陵往吐谷浑边境一送信，发现自家赞普已经被人打回了老家，甚至还被人用檄文'骂的头风发作'。</p>
而往突厥阿史那都支处送信......直接是大唐宰相裴行俭回的，险些没给钦陵气死过去。</p>
需知这些年，吐蕃为了寻找'反唐同盟'，花了多少功夫啊！</p>
当年他父亲拉拢的引月、疏勒二国，就迅速滑跪不战而降，甚至其国王亲入长安请归降请罪。</p>
当时就给钦陵气了一回:两个软骨头！不过想想，这两个国家到底太小，在大唐面前跪了也就算了。</p>
于是这回，钦陵找个'靠谱'的大部落。这些年钦陵没少给阿史那都支送金银财宝，劝其联合叛唐(没错，裴行俭收缴的小金库，有一半还是吐蕃送的)。</p>
结果这回结好的这个'十姓可汗'，在西突厥地盘很是不小，谁料......竟然还不如两个小国呢！</p>
让一个孤身入西域的大唐朝臣给端了不说，居然还被端了一窝，把有意跟吐蕃同盟的诸多部落，都给连累了。</p>
真是......</p>
"猪队友啊。"</p>
文成正在跟弘化公主商议接下来应对吐蕃的事情，谈到了钦陵，还毫无诚意地替他感慨了一下。</p>
"不过，钦陵头疼的事儿还在后面呢！"</p>
文成的手指点在从吐蕃来的情报上--</p>
"芒松芒赞骤病，他的独子又才两岁。且经过此番战事，他越加不满噶尔氏家族，已然有意，令其王后没庐·赤玛伦主持政事！"</p>
弘化公主惊讶的半晌没说出话来。</p>
虽说他们大唐现在就是天后摄政，但是，那是吐蕃啊！吐蕃可是看女子同财产甚至牲畜的。</p>
而且......弘化公主问道："吐蕃不是有律法，女子绝不能干政吗？"</p>
文成冷淡颔首，她亲眼见到了这条律法的诞生--她和亲吐蕃之后，不管是针对她还是针对旁人，松赞干布在'六决议大法'中明确规定了'女不见政'！</p>
甚至还有备注'所有筹谋，应有主见，勿听妇之言。'</p>
所以弘化公主虽然已经习惯了大唐现在是天后摄政，但她真没想到，吐蕃竟然也能......</p>
"可见，芒松芒赞有多不信任噶尔氏。"宁愿违背六决议大法，也不敢把儿子交给噶尔氏。</p>
文成起身，负手立于窗前，看向鄯州方向："钦陵若知此事，只怕才真的要吐血。"</p>
果然，在前线的钦陵从在朝中的兄长处得知此事，震惊愤怒无以言表。</p>
甚至忍不住上书'劝谏'芒松芒赞，万勿效仿大唐皇帝之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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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沃在灯下看着文成的书信。</p>
或许，真有冥冥中注定这种事--有这么一个时代，是女政治家风云荟萃的年月。</p>
在史册上，武皇临朝称制与后来登基为帝的那些年，吐蕃也在经历唯一一位女王摄政的时代。与武皇一般，吐蕃女王也临朝称制甚至废立过赞普。</p>
而且......姜沃又拿过吴英的文书来看。</p>
此时倭国的王，是天武王。只是从今年起，天武王病重，下令凡事悉启奏皇后。吴英已经跟这位王后打了好几次交道了。</p>
而据姜沃所知，在天武王死后，其王后也临朝主政，后来亦自为王，便是史载的'持统天皇'。</p>
姜沃看向窗外茫茫夜色。</p>
这个时空，也将要迎来女政治家们的主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