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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没有凶尸恶鬼妖邪魔怪,也没有尸臭毒血扑面而来,唯有一座精铁打造的牢笼,端端正正贴壁安放。
玄悲邻碰到了她,止住脚步,声音自后传来:“若绝。”
若负声如梦初醒,道:“嗯?”
玄悲邻道:“可是身体不适?”
若负声拍拍胸口道:“没有没有,我好得能吃下一头牛。”
玄悲邻顿时默然了。
曲星河冷笑道:“你倒是吃呀。”
众人一拥而入,四处探察起来,若负声状似随意地往铁笼那方投去几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忽然,一名较为年轻的修士叫喊道:“快过来快过来!我有发现了!”
众人围了过来,凑近一看,墙面未被侵蚀的部分还残留着密密麻麻的划痕,交错斑驳,像是抓痕。
曲星河抿抿嘴,蹙眉道:“这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一时间,众人又交头接耳猜测起来,有说猴子的,有说山虎的,有说妖怪的,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听着耳边议论,若负声伸出五指在那些划痕的留空处用力挠了一下,虽然比那些旧划痕浅得多,但几乎形状一模一样。
是人留下的抓痕!
络绎不绝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铁笼贴着的那面墙上满满深深的都是这些抓痕,虽然大半已经脱落,但也不难去还原半壁的原貌,所有人注视着,后背不由自主爬满细密的冷汗,这笼子里原先定然关着不少人,而且这些人很可能受到过凌辱虐待。
半响,陶子凡轻声道:“这里连一具尸骨都没有。”
陶子涵道:“也许是被人运走了。”
曲星河摇头道:“太干净了,何止尸骨,连一滴血斑都没留下。”
这时,墙角有人喊道:“快来看!这里有东西!”
众人寻声前往里屋,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角落里堆着的一垛碎石。
最令人不解的就是这些碎石不知堆积多久,上面却没有爬上一丁点青苔,光滑滑圆溜溜的,就像被工匠打磨过无数次,崭新如故。
若负声捡起一枚,感受了一番道:“手感不对。”
闻言,不少人也俯身捡了几枚,掂了掂。碎石不冰不凉,质地也不坚硬。
一块碎石滚到陶子凡脚边,他弯腰把碎石捡起来,明亮的光透过灯笼皮纸洒在石面上,露出内部圆润斑烂的纹路。
旁人也纷纷效仿,透过光照,每一块碎石截然不同,大小形状都十分相近,都有如蜘蛛网般错综的纹路。
若负声五指收拢,碎石化成一堆灰屑。玄悲邻放下手中的石块,道:“膑骨。”
若负声松开手掌,拍拍灰屑:“看起来很像。”
陶子涵低低问旁边人道:“膑骨是什么?”
同伴小声回道:“就是民间俗称膝盖骨。”
陶子涵奇道:“我们的膑骨上都有这种纹路吗?”
陶子凡不确定道:“应该……没有吧。”
“那这些纹路是怎么来的?”
没有人能回答,正在大家议论纷纷时,瓦屋上方的屋顶传来轻微碎裂的声音,若负声肩膀被人向后一拽,下一刻,顶部破开一个大洞,整个垮塌下来,碎瓦,积灰,断木纷纷坠落,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一同坠落的还有一个人影。
众人透过尘烟虚眼一看,只肖一眼,屋内便接二连三,爆发出此起彼伏的作呕声。
这人满身污浊,也不知打哪摸爬滚打来的,头发蓬乱,身形佝偻,露出一对死白冰冷的眼珠。他的身体并不完整,胸口被人掏了个窟窿,切口整齐干净,微露出内部糜烂的腐肉,他一动,就有一坨蛆虫黏糊糊地从伤处落下来。
尸变见得多了,这种死状极为惨烈的却是少之又少。
没有给众人任何反应时机,凶尸刚一爬起身,就伸手向最近的一人抓来。
虽是心头微撼,众人也恢复调整了状态,被袭击的正是陶子涵,见如此攻势,他迅速拔剑相迎。曲星河扬剑冲去,一面喝道:“小心!他不是普通的……”
不是普通的什么?
陶子涵还没想明白,剑身便与凶尸手掌相撞,手腕传来一股奇重无比的千均之力,整条手臂爬遍了酥麻的痛感,顿时失了知觉,连连倒退数步才堪堪止住。
凶尸动作奇快,不待陶子涵反应过来,又是一掌兜头抓来。若负声松开小渡,下意识去摸后腰,一摸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了邪早在她坠崖时不知被遗落在哪个角落了,情急之下,她随手拔出旁边不知谁的仙器劈手向凶尸掷去!
厉风从侧袭来,凶尸脸上畏惧之色一闪而过,不得不避开身形,好在动作因此阻滞了一下,曲星河动作飞快,抢上前挡在陶子涵身前,即时接住了下一波攻势。
这是一头被邪祟上身的凶尸!
众人立刻下了定论,脸色不约而同变得苍白起来,在邪祟控制下的凶尸可不是一加一得二的威力。曝尸在外,就如同羊入虎口,邪祟们都想分之,必会经历一番厮斗,最终成功上身的都是活下来的最强者,因此这种凶尸比一般尸变的凶尸棘手不知几何。这也就是为什么修士死后一定要入土为安,一旦被邪祟恶灵上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若负声心想速战速决,与此同时,凶尸和曲星河飞快过了一个来回的招势,凶尸微退一步,若负声心道:“不好!它要转移目标了!”果然,凶尸见似乎奈何不得曲星河,转脸就把他抛在脑后,毫无征兆地一爪向旁边人劈来,若负声喝道:“都躲开!”
凶尸完全不惧剑光,肉身东撞西砸,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恰在此时,一缕清浅灵透的箫音如幕渐起,千莲玉在半空凝起,色泽温润的莲瓣款款落下,凶尸动作猛地一停,这一停足以致命,若负声动作几乎快到让人看不出身形,飞快扑身压制住它的四肢,回头吼道:“动手!”
话音未落,曲星河飞身上前,一掌把符咒分别拍在凶尸前额和后心,青烟灼灼。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凶尸状若疯癫般的挣扎起来,若负声与凶尸脸对着脸,正好把它满口嗤嗤白沫的神情看了个一清二楚,似乎是不甘心,它的一条手臂诡异地反向扭折起来,往若负声背后抓去。
倏然一道乌黑的刀光划过,那条手臂被应声斩断,坠落在地,凶尸断了一臂,立时扯着嗓子尖嚎起来。若负声面不改色一动不动压制了半响,直到凶尸体内的邪祟被符咒化去,扭曲的面部渐渐恢复平和,眼皮阖上,四肢颓然垂落,才缓缓放开钳制,直起身子。
他们配合默契无间,看呆了站在一旁的陶氏弟子,本以为有一场苦战,却没想到解决的如此快速。
小渡在陶子凡怀中拼命挣扎,乌亮的豆子眼焦躁盯着她,若负声忙把它接过来,陶子凡松了口气,无奈地摸摸手背上的抓痕道:“它个头小,脾性倒挺大,还是个认主的。”
曲星河嗤笑道:“随它主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着,他用剑微挑开尸首的破破烂烂的衣襟,对云枝年微微颔首。陶子凡最先回过神,他见云枝年将尸首妥善封印好,收入乾坤囊,奇道:“融月道君,为何不就地焚化?何必多此一举?难道这具尸体有何异常?”
相处了几日,曲星河也不瞒他,便把前后因果简明扼要说了,包括推测这具女尸也是失踪者之一,陶子凡听后谦疚道:“难怪呢!你们这么忙,还劳烦你们跑一趟……”
云枝年摇了摇头,笑道:“举手之劳。”
一行人折出屋子,若负声对曲星河道:“你刚才在看什么?”
曲星河道:“关联,这些弃尸身上多少都绘着血花图。”
若负声道:“雪花?”
曲星河道:“你把手伸出来。”
若负声摊开手,曲星河在她掌心写了个“血”,她道:“血绘成的花?”
曲星河点了点头,道:“这些血花间相互呼应,我们就是根据这点一路追查下来。”
“呼应?”若负声一面摸着小渡的脑袋,心道:“这事太蹊跷了……这人把人杀了为什么不直接焚化,还要丢得到处都是,又留下印迹等人来找?九成九是故意为之,问题是不按他的剧本走就找不到线索,这可太气人了。”
正想着,后襟传来熟悉的力道,身体骤然腾空,她忽然就抱不住小渡了,好在小渡动作也不慢,及时拽住她的袖口,她连忙把它捞上肩膀,扭头道:“玄公子,少宫主,听听群众的心声吧!咱们能不能换个姿势?你这样……我很不舒服,要不……你背我吧?看你这刀面儿上挺宽的,我也不占地方,不然拉我上来站着也行啊!”
得不到回应,若负声瞪他,胡乱扑腾了几下道:“玄迟!你别装没听到行不行!你家先生没教育不回答别人的话是不礼貌的吗?”
玄悲邻手腕一翻,换了个姿势,反手提着她,淡道:“安静。”
若负声身体一轻一沉,心跳亦跟着起伏了一下,连带小渡也吓得叽叽叫了几声,暗道:“正着提反着提总归还不是提着?”话虽如此,她却不敢再挣扎了,生怕玄悲邻一个不满意当真像上回那般把她扔下来,不过嘴上仍然不饶人,嘀嘀咕咕嘴皮十分麻溜儿地把玄悲邻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好在很快就返回地面,斜阳如沐,微风浅浅,众人不约而同深吸一口气,这才感觉下面呼吸阴湿滞怠,与外面截然不同。
马不停蹄地,陶子凡立刻组织人放火烧藤灌,若负声却道:“等等。”
她的话如今颇有份量,话一出口,忙活的人都停了下来,陶子凡不解道:“有什么不对?”
若负声竖起一指贴在唇上,道:“嘘——”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她道:“你们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