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炳接过官凭,一边看一边问:“看李府使这个样子,应该已经看过监护檄文了吧?”
李曙听了翻译,立时便是一怔。“在下确实看了檄文,就在今天早上。”
“很好。”周文炳放下官凭,坐回到位置上,接着又给李曙指了一个位置。“请坐吧。”
“多谢周将军抬举。”李曙道谢落座,仿佛他这个原本的正堂官才是客人。
“既然李府使已经看过了那道檄文。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周文炳说道:“皇上承认所有在职的朝鲜官员,除了追随逆王并且执迷不悟、死不悔改的那些。所以,大堂上的那个位置还是由你来坐,长湍府的各项政务还是以你为主。而我,只奉命督管长湍府的兵马和城防。”周文炳顿了一下,尽可能地咧出一个和煦的笑。“李府使应该没什么异议吧?”
李曙先是望着周文炳,接着又看向负责翻译书办,待那书办语毕,他便又转头看向周文炳:“周将军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在下完全接受,没有任何异议。”
“很好。”周文炳满意地点了点头,并将那张官凭摆放到靠近李曙的地方。“李府使舟车劳顿,想必也累极了,无妨先去驿站歇着,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李曙还有一大堆问题要问,怎么肯就此离开。他赶忙又作一揖,说道:“周将军!在下不累,而且还有好些事情想知道,但请周将军不吝赐教。”
周文炳点头。“请说。”
“多谢周将军。”李曙道谢后问:“我朝鲜世代恭顺,事大至诚,何至有如此国耻啊?”
“李府使。既然你已经看过檄文了,应该也清楚了啊?”周文炳听过翻译后说,“檄文明白写着,你们的国王李珲,因为倒行逆施,私通外贼,已经被皇上废黜了。即使你因为丁忧在家而错过了那次捣巢,但也从汉阳那边过来的,”周文炳扫了那官凭一眼。“不应该什么消息都没听说吧?”
“.”李曙瞳孔一缩,缓缓地低下了头。
“而且皇上兴师,派我们来这儿,也不是单是为了问罪,更是为了保守朝鲜的宗庙社稷.”周文炳的视线停留在了官凭的日期上,说话的对象也变成了那个居中翻译的书办。“对了,你帮我问问他。就问他离开汉阳之前有没有听说我军在汉阳附近登陆的事情?”
居中翻译的书办转头便将周文炳问题复述了一遍。
“天兵还要在汉阳登陆!?”李曙猛地抬起头,望向那书办。在场的其他本地官员也是一震悚。
“他应该没听过。”书办对周文炳说。
“啧。也是。”周文炳轻皱眉头,微微颔首。“他要是知道了,恐怕也就不会来长湍问我了。”
“天兵在汉阳附近登陆,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李曙急急地问那书办。其他本地官员没敢开腔,但也都露出了急切的神情。
书办一边朝李曙摆出“稍安勿躁”的手势,一边问周文炳:“将军,要不要把沈提督的事情也告诉他?”
“没什么不能说的,告诉他吧。”周文炳点头。
书办颔首,转而望向李曙,用朝鲜方言道:“照计划,监护兵马将分成三路进入朝鲜。其中,袁监护自领一军自北向南,走陆路从镇江出发,先经平壤后抵汉阳;而沈提督和李总兵则各自分将一军,从山东出发,分别直抵汉阳和平壤。我们这一路在李总兵麾下。”
李如柏这一路的行动,虽然遇到了些许波折,但总体上还是顺利的。
四月的最后三天,准备完毕的李如柏部在海边举行了为期三天的祭告。五月初一日,天降小雨,但军队仍旧如期扬帆。近百艘运兵船在数十艘战船的护卫下自蓬莱出发驶向平壤。
航行的前三天,一帆顺风。第四天,大风起浪。李如柏在询问了领航的水师武官后,决定迎风起帆,继续前进。两天后,一股强烈的夏季偏南季风袭来。为了避免船只倾覆,李如柏决定接受建议,命令船队正对风向,开足马力顶风航行。船队因此偏离了原定的航线,但好在也顺利地渡过了风阵。最后船只无一倾覆,最大的损失是几个在颠簸中不慎跌落下船的水手。
船队在海上漂了八天,最后在黄海道一个叫翁津的地方靠岸。靠岸后,军队短暂休整,接着兵分两路——总兵官李如柏率主力沿着海岸线北上平壤,而神枢营右副将杨应春则领偏师走陆路南下,控制其他要地。
杨应春的辖区是中都开城及其周边地区,具体说来,就是延安、白川、金川、平山、朔宁、麻田、长湍以及开城本身。其中,开城、延安、白川、金川、平山,由杨应春提本部战兵营督管,而朔宁、麻田、长湍则由神枢九营佐击周文炳督管,周文炳之所以选择临津江西岸的长湍作为其驻地。因为再往南,就是沈有容部的辖区了。
“.”李曙听得眼皮抽搐,整个人都在颤抖。和他相比,那几个本地官员虽然同样震惊,但反应却没有如此剧烈。
“事情就是这样,您还有别的什么想问的吗?”李曙的反应满足了那书办小小的虚荣心,在他看来,王者之师兵发藩国,就该是这样。
“敢问,”李曙抬起手,用袖口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敢问领沈提督和李总兵的大名。”
“沈提督讳有容,李总兵讳如柏。”那书办说道。
李曙愣了一下。“这位李总兵是那位宁远伯的弟弟吗?”李如松和李如柏都参与了收复平壤的战役,所以在朝鲜国内的知名度很高。
“对。”书办点头。
“李总兵如今在哪儿?那位袁监护又在哪儿?”李曙心乱如麻,但仍能找到关键。
书办想了想。“算算时间,李总兵应该已经进平壤了。至于袁监护嘛,我们也想知道他老走到哪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