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辱负重的,弘毅的自己。
二十年来的每一日、每一夜。
溯脉修行的无边痛苦他永生难忘。
在一个又一个旋涡中的挣扎的无奈他永生难忘。
以及,从未放弃过的希望。
不甘,渴望,贪婪,向往,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在突破筑基的这一刻,王玉楼只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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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感受到灵丹的药力,在灵韵燃烧下激发的灵机中,他看到了自己,那个二十年来,一步步成长,一步步扛起命运重担的自己。
他甚至没察觉到自己是何时筑基的,当王玉楼意识到自己筑基时,只是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
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
十三岁,离开王家山,前往几百里外的清溪坊修习炼道。
二十出头,彻底远离家族的庇护,前往滴水洞修习溯脉癸水气。
三十岁,被莽象和旦日推到了西海,明白了棋子的身份。
这漫长的历练,终于成就了筑基。
可前面的路,还有那么远,那么远。
想到此,王玉楼振奋了精神。
起身,他对筑基后的变化,终于有了实感。
就如暖阳融化坚冰,就如春雨滋润尘泥,就如新芽取代枯枝。
这是生命层次上的变化,三百六十年的寿元,已经触及了长生的门槛。
王玉楼忽然有些想念显周老祖。
老祖以练气之身,斩杀了多位筑基,他是丝毫不弱于自己的天骄啊。
甚至,单论斗法的水平,现在的王玉楼也不一定能打得过王显周。
老祖,玉楼终于筑基了。
就在王显茂等的有些烦躁时,王玉楼主动撤下了阵法,笑着出现在了老族长的面前。
不过,又黑又胖的肥虎怎么会在这里?
王玉楼眉头一皱,苦笑道。
“族长,这次用了十几颗筑基丹才筑基成功,玉楼惭愧啊。”
王显茂愣了一下,赶忙唏嘘道。
“十几枚筑基丹才筑基成功,那可是三十万枚灵石,罢了,咱们一起慢慢还便是。”
听得这俩狗东西的话,西海虎的脸色从喜悦变为了猪肝色。
“对了,虎大哥,您缘何来此?”
和王显茂汇报了一番自己的‘惭愧’后,王玉楼才后知后觉的看向西海虎。
西海虎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发现,装龟孙还真就是个技术活。
要账难,要王玉楼这种贱人的帐,更难。
你们俩不带装的是吧?
王玉楼,你是猪吗?
十几颗筑基丹,亏你好意思说出口!
猪妖都没你能吃!
不就是不想给那四成分润么,至于吗?
“二长老说,西海第一拍卖行和酒中仙酒楼,也应该如斗法场一般分润。
玉楼,我就是替他过来问问你的意见,在其中做个传达。”
王玉楼点了点头,道。
“四成绝不可能,南附城的地本身一枚灵石都不值,斗法场是斗法场,其他的要另算。
此外,虎大哥,我们在南附城的产业已经为南附城的繁荣做出了带动作用,这是不是也要考虑进去?”
西海虎眼睛一闭,一睁,很是光棍的道。
“你说个数,我就传话的。”
玉楼看向族长,王显茂向王玉楼递了个鼓励的眼神,意思是让他自己决定。
自己决定
“三成,仙尊开拓西海,为仙盟和西海都立下了功劳,对于仙尊,我们王氏只有敬意。”
三成?
西海虎喜出望外。
他没想到王玉楼这么好说话,其实,这是他误会王玉楼了。
王玉楼或者说王家人,属于锱铢必较但大局为重的做事模式。
该计较的时候计较,该糊弄的时候糊弄,该为了大局忍让的时候忍让。
西海虎这类资深筑基都能上门装孙子,王氏有什么不能忍的?
真把方方面面都变成敌人,那才是自绝于修仙界。
“玉楼,那我就这么和二长老通禀了,还是你识大体啊。”
王玉楼谦虚道。
“过奖了,玉楼如今已经筑基,因而打算办场升仙宴。
不要贺仪,只是想请西海仙城中的道友们,到我们王氏新开的酒楼‘酒中仙’一聚。
当然,这一切还是要看龙虎前辈的时间,无论龙虎前辈来不来,那三成我都绝不拖延。”
西海虎默认王玉楼在放屁。
他听得是‘收贺仪’‘不来就别想要那三成分润’。
“明白,玉楼你就放心吧。”西海虎拍着胸脯保证道。
只能说,他对王玉楼的成见太深了。
——
红灯照,烛照灵山,烛照道场中的一处大殿内。
赤明仙尊的弟子浮烟坐在右上首,莽象坐在左上首,一根燃烧着的红烛台被放在主位。
红灯照的所有紫府,除周缚蛟外和另外两位不能来的外,分列于三者之下。
作为老牌大宗,红灯照听起来是左道,但不缺大修士,其中的派系更是有十六个。
但从更笼统的角度讲,可以大概分为三个大派系。
最强的烛照派,一名金丹、十位紫府,八座灵山。
第二强的赤明派,浮烟为首,算上他在内,总计八位紫府,六座灵山。
第三强的莽象派,莽象为首,算上他在内,如今有总计四名紫府,两座灵山。
看似莽象弱,但实际上,他一脉三紫府,以往从来不吃亏,现在更不吃亏。
还是那个逻辑,内斗不是人多就能势大的,团结比人多有用。
三大派系是笼统的计算,真正的博弈里,一脉三紫府的莽象一脉其实很厉害。
而且,烛照欺压的狠了,莽象和浮烟就会联合,也不会在烛照手里吃亏。
是,烛照是红灯照唯一的金丹真人,看似应该大权在握。
但事实是,周缚蛟背后有青蕊,宗门中还有多位紫府,和仙盟的金丹真人有一定关系——靠仙盟体系成就的紫府。
烛照折腾的厉害了,说不定红灯照有机会直接成为上门。
另外,莽象向来特殊,他从未怕过烛照——两人毕竟是同一个时代的大修士、一起创立的红灯照。
“莽象,你确定要开战吗,万一我们输了怎么办,我们的损失你来补吗?”
浮烟不是在为难莽象,利益这种事,不算明白,是万万不能乱开战的。
“嗯,我补。
而且,我不认为红灯照会输,这些年宗门治下已经多了近千名筑基。
加上原有的筑基,已经不比天蛇宗治下的筑基少了,开战,我们有胜算。”
利益为先,莽象直接承认自己会补,这个饼吧,真真假假,但他至少态度上很好。
他是很厉害,但仙盟的水,太深。
仙盟一百二十多位金丹,每一个都强的可怕。
天蛇宗,更是有两位妖神在。
在这样的格局下,如果没有红灯照的支持,他就不可能证金丹。
“好,那就开战吧,我支持你。”
红色的烛台上火焰跳跃,烛照仙尊果断的表达了对莽象的支持。
真正的大事,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没什么好议论的。
“直接开战.不走群仙台吗?”
浮烟皱眉问道。
仙盟法度中,明令各大势力不许擅自让筑基参与地盘的争夺与宗门间的博弈,想要让筑基参战,需要群仙台的同意。
谷神宗和妙峰山打了十几年,一直传闻马上就要得到群仙台灭宗之战的许可,彻底开战互相毁根基了,但传了十几年,十几年都没等到。
这种许可,群仙台上不好过。
“群仙台就是个摆设,怎么,你这时候又犹豫了?”
莽象如此一问,大殿中的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
岂止是浮烟一人犹豫。
莽象不是好东西,说不定已经把宗门给卖了。
但这混账最贱的地方在于,过往二十多年里,他已经在红灯照治下,刺激出了太多筑基。
红灯照不开战,这些筑基往哪送?
内压大了,是会炸的!
与其被动爆炸被外敌盯上,不如主动引爆,从而搏一搏成为上门的机会。
“开战吧,我支持你。”
浮烟摇了摇头。
支持吗?
支持你马了个头!
但不支持不行。
现在拦着,不同意莽象开战的后果很可怕——以莽象和神光勾勾搭搭的样子,不用多久,新红灯照就从西边打过来了!
是的,新红灯照——注意,这不是玩笑。
李海平和周缚蛟已经去了西海!
妙峰山已经练兵二十年!(王氏和妙峰山交好)
还有三千练气入西海.
神光是西海成道的仙尊,莽象是万年的老妖,这俩联合起来,背后有西海众妖神,那时候的红灯照才难受呢!
要么,成为莽象成道的臂助,和天蛇宗开战。
要么,成为莽象成道的代价,坐看新红灯照办起来,红灯照成为仙盟和西海众妖神对峙的前线。
这,就是莽象仙尊的阳谋。
天地顶端的席位极其有限,金丹的寿元是无限的,没有金丹愿意看其他人过来和自己挤着坐。
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一个金丹,都是传奇中的传奇。
神光送了数不清的修仙者去西海给妖兽做口粮,才成就了自己的金丹。
莽象为了成金丹,各种布局,各种威慑,岂是寻常人能看懂、能解开的?
当然,红灯照的这些大修士们,如果实在反对莽象的开战要求,也可以试试把莽象按死在烛照的道场中。
毕竟,宗门的二十多位大修士已经聚齐的差不多了,大家齐心协力,还是有机会的。
不过,这个思路所有人都能想到,但每个坐在殿中的大修士,想的都是‘你做我不反对,我做我拒绝’。
你爱打你打,我们不会打。
修行到高位,是为了长生久视,而不是为了天天和人斗法。
一次斗法失败就是身死道消,这种事沙比才干。
当然,这和大修士不会斗法、害怕斗法没有关系,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不是怕,而是慎重。
“好,旦日,去吧,传法诏。”
莽象看向自己的好徒弟。
旦日还是那副小胖妞样子,坐在一群气势各自非凡的大修士堆里,就和土拨鼠乱入狼群一样显眼。
此刻被师尊一点明,赶忙蹦起来,飞出了大殿。
“大家各忙各的吧,紫府以上不会牵连,你们的后辈我也会给于一定的照顾。”
大修士们纷纷离开,回洞天的回洞天,回山的回山,外出的外出。
但战争,已经开始了。
旦日接了师尊的命令,一路升空,直接升到了百里之上的虚空上。
她单手伸向前方,一只红色的灯笼从烛照洞天中被烛照塞给了她,此为赤明仙尊遗宝,上品灵宝红灯笼。
旦日的修为还是有些低了,全力催动下,脸色甚至发白了起来,才成功激发了此仙器的神通。
梧南的天空上,原本的那颗太阳消失了,取代着的是一颗更新更亮更大的太阳。
从红灯照角落中的王家山,到伏龙观中藏经阁,到西海仙城玉阙府,到梧南乃至于附近多个州域,所有人,都被那颗太阳给吓到了。
星辰动,新日出.
王玉楼拉着映曦的手,看向天空,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靴子,似乎终于要落地了。
旦日的声音在红灯照灵宝的作用下,传遍了梧南乃至于西海。
“半个月前,我们丢失了一名弟子,调查后发现。
谷神宗欺人太甚,将我红灯照弟子送入天蛇宗喂养妖兽,红灯照的每一位弟子,都是宗门的成员。
宗门不会坐视子弟被天蛇孽徒残杀,今有莽象仙尊法诏——红灯照必尽灭天蛇宗,为弟子报仇!”
周映曦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王玉楼则是有些哭笑不得。
《是的,我们丢失了一名弟子》
典。
找一个理由,然后开战,至于这个理由是什么,不重要。
莽象仙尊,天蛇宗不打您已经是好事了,您为什么还要打天蛇宗呢?
王玉楼猜不明白。
忽然,他的脸色猛地一变。
“娘子,你先修行,我去南附城那边看看。”
言罢,他竟是甩开了周映曦的手,就要离开。
“出什么事了?”周映曦慌忙问道。
王玉楼就是她的主心骨,王玉楼忽然这么急,她心里怎能不担忧。
“玉楼,我们王氏必须你要去哪?”
听到开战法诏的王显茂也过来了,似乎是打算找王玉楼商量祖师忽然主动开战的事情。
“来不及解释了,第一拍卖行!
对了,族长,我们一起去。
郑彦,你和荣文叔分头找西海龙虎,让他也赶紧来第一拍卖行!”
西海第一拍卖行,名字是拍卖行,做的是修仙物资合约生意——仙侠版期货。
王玉楼当初靠大货坊,没少挣灵石,最后还从宗门换了一大笔资粮。
如今,西海第一拍卖行甚至是西海最繁华的地方之一,否则,也不会引得西海龙虎那么渴望分润。
红灯照和天蛇宗开战的消息忽然蹦了出来,西海第一拍卖行怎能不生乱呢?
见王玉楼和王显茂风风火火的走了,周映曦也想跟上去帮忙,但想了想,自己不太懂经营,还是不去添乱为好。
就在她再次回静室修行不到半个时辰,周缚蛟传音道。
‘来我府中一趟。’
映曦睁开眼睛,眼中尽是复杂之色。
从那日后,她已经两年没有踏入执宝真人府一步了。
如今筑基了,也确实该去一趟。
无论周缚蛟做了多少恶,总归是她的老祖。
念及于此,周映曦也不再犹豫,起身前往了执宝真人府。
府中比两年前,凋敝了许多。
所有的下人都被遣散,在周缚蛟面前听命的,是三位周氏附庸家族的筑基,以及她的父亲牧春泽。
入了后院,映曦发现,自家的老祖似乎消失了。
就在她疑惑时,一条灵力组成的蓝色丝带将其卷入了遮掩阵法。
阵法中,布设着令一套看起来就繁杂无比的阵法阵基,阵基的中央,则是一口木棺。
周映曦想要说话,但她忽然发现,老祖寄魂的蛟尸竟然消失不见了。
刚刚她被繁杂的阵法吸引了目光,没有注意到这巨大的差异。
似是想到了什么,映曦蓦的打了个激灵,恐惧的牙齿上下打颤。
“老祖,你”
一道术法从木棺中发出,封住了周映曦的口,她再也说不出话了。
蓝色的灵力丝带拖拽着她,将她放在了棺材之上。
周映曦挣扎的很厉害,可周缚蛟完全没有留情的意思,更没有什么关键时刻忽然开始解释的意思。
他只是默默地继续施展术法,周映曦更进一步的昏睡了过去。
繁杂的阵法被激发,棺材内的周缚蛟聚起了精神,先是确认了一番血髓宝还丹的残余药力,而后才大为放心的开始了夺舍。
血髓宝还丹还有个特殊的作用,就是缓解同族间夺舍后灵魂与肉体的不适配。
一族之血髓尽入一丹,还得一人之真身。
此为,血髓宝还丹。
而此时,王玉楼还在西海第一拍卖行里竭力维持秩序呢。
他还不知道,自家的娘子马上就要变老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