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锦玥坐于正堂，花朝与画梦稍后立于左右，高二蒙半身直立，垂头束手跪于堂内。</p>
褚锦玥拿着名册仔细端详，这一手楷书十分规整，比她写得漂亮多了。她的指尖随文字行行向下，点住了高二蒙的名字。</p>
“你这字是跟谁学的？”</p>
“回主子，跟着平西王爷魏柏林学了三月，后来奴才做了魏小王爷的书童，又跟着学了两年。”</p>
褚锦玥一笑，说：“你倒是诚实，在册子上把自己写得也清清楚楚。”</p>
“奴才今后跟了皇后娘娘，自然该将自己掰开揉碎了献给娘娘。”</p>
那册子上写：高二蒙，天盛一十六年生于瀛都。天盛二十四年流落漠北，为葬父兄卖身入平西王府，因性格沉稳赐于魏栩宴为书童。天盛二十六年，报恩入宫……</p>
褚锦玥瞧着这履历，事无巨细，想必这人便是前几日魏栩宴说的“开宫礼”。</p>
“打住，本宫可不用你搬开揉碎，你既是平西王的人，本宫又如何敢用你？”褚锦玥抬肘直着身子，瞧着底下人。</p>
高二蒙躬身，说：“王爷替奴才安葬了父兄，这份恩情奴才在决心入宫之时便用半条命报了。自入宫以来，王爷从未联系过奴才，只一开始说‘到了皇宫，我只对你有一个要求，活着’。”</p>
他继续说：“王爷并未用什么手段给奴才谋什么职位，奴才只是与这皇城内其他普通的奴才一样，净了身，入了宫，摸爬滚打活到现在。”</p>
褚锦玥半信半疑，冷言道：“可你毕竟是魏家的人，现在又怎么到了栖梧宫，他们是让你来监视本宫的吗？”</p>
高二蒙再次躬身，说：“主子明鉴，奴才八岁卖身入王府，只在魏小王爷身边呆了两年，可是奴才十岁入宫，至今已十二年了，多大的恩情也算还了。”</p>
他继续说：“几月前魏小王爷突然差人联系奴才，叫奴才打听关于娘娘您的消息，可当时娘娘正受难，那地方奴才根本接近不得。后来娘娘吉人天相，魏小王爷再次差人联系奴才，让奴才前来伺候您。”</p>
褚锦玥叹息，“你这不还是奉了魏家的命，一仆不可事二主啊。”</p>
高二蒙沉默片刻，“奴才不敢欺瞒娘娘，奴才的确奉了魏家的命，但不是监视，小王爷并未让奴才向娘娘打探什么。且奴才私心，想为自己谋个前程。”</p>
褚锦玥想到魏栩宴之前小心翼翼、羞赧脸红的样子，或许真是想给她送个“礼物”。多少她确实没什么信得过的人，底下这个说不好有什么二心，倒也是诚实。</p>
“本宫这可没什么好前程，高公公还是另谋他处吧。”褚锦玥抿了口茶，“那万贵妃的春和宫，也缺个掌事公公呢。”</p>
“主子不信奴才，是奴才没本事，但奴才斗胆请娘娘给奴才个机会，若娘娘依旧觉得奴才不可用，奴才自会离去。”高二蒙言辞诚恳，向褚锦玥重重地磕了个头。</p>
褚锦玥没作声，继续端看着册子，半盏茶后她问道：“这册子上你是如何记得这样清楚的？”</p>
“奴才认识司簿司的女官。”高二蒙平静地说。</p>
褚锦玥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也是可以说的吗？”</p>
高二蒙面不改色，“娘娘问了，奴才自当如实相告。”</p>
她又想起了某日月黑风高，廊下干柴烈火……</p>
褚锦玥转头看了看画梦，画梦正歪头盯着房梁，她脸颊泛起的红晕却没逃过褚锦玥的眼睛：这小姑娘现在反应挺快啊。</p>
“高二蒙，你先起来吧，姑且先留在栖梧宫吧，左右也不多你一口饭，下去吧。”</p>
高二蒙欣喜若狂，眼睛笑眯成缝，“得嘞，我的小主子。”</p>
待高二蒙出去，褚锦玥拉下了画梦，郑重其事地说：“那晚的事先烂肚子里，见着谁也别露出异样。”</p>
画梦看见了褚锦玥眼中的寒光，忽然感到一股尖锐的疼痛，仿佛身体在一瞬间被撕成两半。</p>
“这把柄握在手里，时机到了便能送人入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