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p>
问遍录像店、照相馆、印刷店，甚至新开的几家商店，小老板们全都摇头。</p>
徐飞咬咬牙，决定去趟县城。</p>
但来到交通管理站，却发现乡里唯一一辆小巴车，早在上午七点就出发了，想去县城，需要等明天。</p>
而骑自行车去县城，八十多里地……</p>
徐飞不想那么遭罪。</p>
叹口气，沿着尘土飞扬的煤渣路，满腹心思的返回徐家村。</p>
路过农机站，无意间瞥到老徐的身影。</p>
改革春风吹进东山西南角，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便乡里再穷，也令许多家庭买得起三轮车、拖拉机。</p>
以至于机械化耕种倚重的农机站，早在几年前就没落了。</p>
昔日靓丽的三辆东方红拖拉机，被闲置在后院，诺大的农机站门头房，看上去也破烂不堪。</p>
就连企业性质，也从合作变更为官方，之后又由全额拨款改为自收自支。</p>
平时没什么业务，自然没太多收入，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只能调岗、裁员、清退，如今只剩下两名正式工。</p>
一个自家老爹，一个快退休的老站长。</p>
农忙的时候，带上抽水泵，帮十里八村浇浇地。</p>
农闲的时候，待在门头房，鼓捣一些柴油机。</p>
工资不高，没太多道道，姑且算个闲差。</p>
“对老徐来说，闲，就是一种折磨。”</p>
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汉子，如今不到四十，就两鬓生白发，颓废的像个老头儿……</p>
徐飞忽然有点心疼。</p>
而一边走，一边观察，不知不觉走到同样没落的供销社。</p>
十间宽敞的红砖大瓦房，三个大门关了俩。</p>
路过门口瞅一眼。</p>
曾经货物堆积，客流如织的场所，如今仅剩下空荡荡的柜台，仅在进门处，摆放着一些农药种子、卖不出去的书本画册。</p>
销售员是个小姑娘，穿着白色毛衣，浅蓝色喇叭裤，扎着一个俏马尾，身材苗条，双腿修长，看上去……</p>
嗯？</p>
“胖楠？”</p>
小姑娘估计太闲，正在嗑瓜子，听到呼唤，虎着脸抬起头，看清杵在门口的某人，瞬间露出笑容，“徐飞，你咋来了？”</p>
胖楠全名娄楠楠。</p>
俩人小学同桌，初中同班。</p>
从认识起，一直都不胖，只是家里穷，需要帮大人做事，洗衣服、收麦子、晒玉米、淘草喂牛……常常搞得双手水肿，尤其到了冬天，更是惨不忍睹。</p>
那时，老徐参军，徐老爷子又在风扇厂，加上没得肺癌，自家过得还算富裕。</p>
徐飞看不下去，就拿粮票和零花钱，给娄楠楠买过手套、裂手油、护手霜什么的，但为了不被同学取笑‘找老婆’，便对娄楠楠表现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张口一个胖楠，闭口一个胖楠。</p>
娄楠楠看其没回应，飞快搬张椅子，擦干净上面的灰尘，“快进来啊！”</p>
“额……”</p>
随着年龄增长，小姑娘模样已经大变样。</p>
徐飞看着清秀靓丽的身影，心里生出些许陌生感的同时，也莫名其妙的有点小紧张，但想到咱是外企销售经理，以后还要做大老板……</p>
刹那间，曾经的大飞，又回来了！</p>
龙行虎步走进供销社，“你咋在这？”</p>
娄楠楠倒两杯热水，“实习啊！”</p>
旋即解释道，“哦，你读的高中，我初中毕业，读了中专，前年上面发下文件，说不再包分配，我们最后一届，就提前进入岗位实习，我被分到供销社。”</p>
“供销社好啊！”</p>
徐飞本打算夸两句，想到供销社现状，发现自己说错话，连忙模仿自家爷爷的口吻，补救道：“别看现在挺惨淡，但体量放在这，未来肯定有转机。”</p>
“是吗？”娄楠楠闻言一笑，估计刚分配，还不知道某人被当做精神病开除学籍的事，“你们学校放假了？”</p>
“没。”</p>
“那你怎么在老家？”</p>
徐飞胸膛一挺，“学习太好，被外企特招，做销售经理。”</p>
“啊？”</p>
“铁皮公司，外语名字‘提一批’，tep。”</p>
“哇哦，我就知道，你从小很厉害！”娄楠楠，“忙不忙？”</p>
“还可以，刚入职。”徐飞说着，随意道：“你知道哪有打印机没？”</p>
“咱乡里肯定没有！”娄楠楠说完，眼神一转，“不过，我有个表姐，在镇二中教学，应该有打印机。”</p>
“镇二中？”</p>
徐飞想了想，拿出中英文合同，“你能帮我找你表姐，把这些打印出来吗？钱不是问题，五十，一百都可以。”</p>
“嗯？”娄楠楠好奇接下纸张，看到中文版首页的字，眉头微皱，“这是啥？医嘱，还是处方药？”</p>
徐飞满头黑线，“这是老外抄写的劳动合同。”</p>
“抄写的？”</p>
“对啊，办事处没电脑，他就抄写了一份，要我拿去打印。”</p>
“找我表姐打印没问题，但打印之前，要把这些录入电脑，我表姐很忙，肯定没时间，我打字慢，又看不懂这字。”娄楠楠说完，眼神一亮，“对了，乡里新开一家电脑室，你去过没？”</p>
“没有。”</p>
“那你会用电脑么？”</p>
“必须的。”</p>
“这英文我能看懂，不如咱俩一块去电脑室，你录中文，我录英文，存进软盘，我再去找表姐。”</p>
“好主意！”</p>
“你先去开两台机器，我收拾收拾关门。”</p>
“好的！”</p>
娄楠楠等徐飞离开，走屋门口瞧瞧其背影，连忙拿起供销社固定座机，拨打村里小卖部的电话。</p>
“喂？婶子，是我，楠楠。”</p>
“咋了侄女？”</p>
“你找我弟，让他借辆摩托车，说我要去县城打印几份材料，晚饭之前赶回来，事情挺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