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郭校长是怎么想的?当时,张局长跟我耳语了一阵。我得知校长大学本科毕业,当他的一些同学纷纷到大城市、到特区、到国外去的时候,他却主动要求到贫困地区从事教育工作。他品行端正,热情高,一门心事从事教书育人的工作,多次受到表彰。可当上校长后,变得越来越‘俗气’,甚至敲锣骂街,让‘人民教师’斯文扫地,真是难以琢磨。”
“校长怎么说?”
“校长说,说实话,您是第一个与我近距离交谈的县委书记,不瞒您说,我是怀着满腔热情,并且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后,来到这里的。可来后,还是让我感到失望和痛心。但我没有退却,一方面努力教书育人,一方面走访学生家庭,以期共同给学生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使下一代人能用知识武装起来,有一个有别于他们祖辈父辈的精神风貌。我到这里近十年,一些农民贪图小利的习惯就是改不了,偷玻璃、窗户、课桌凳、砖瓦、电线、电、树……弄得学校防不胜防。我不得不苦想应对之策,有天突发奇想,冒出赌咒骂街的想法。我想,这办法虽然原始、愚昧、落后,但可能管用。于是,我就壮着胆子到周边几个村试骂了一阵,刚骂时,我也是心惊肉跳的,还担心被打。回校后,觉得没气势,正巧有一个老师的孩子在敲锣玩,锣声有时清脆有时沉闷,可传得很远,我就将锣要了过来,开始边敲锣边骂街。”
“原来是这样啊。”
“郭校长憨直地笑了笑,但这笑声充满苦涩。一个在大学里就入党的青年,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一个担负示范带头作用的小学校长,就这样开始了‘打骂’人生,就这样成了山野村湾一道流动的、奇异的风景线……我遥望远山,远山苍莽;我仰望天空,天空茫茫。我心绪难宁,将视线从远山天空中拉回来,问郭校长,村民打
了你吗?郭校长回答说,一次也没有,有的村民还帮我骂呢。我问校长,上面批评了你吗?郭校长说,因为骂街,我挨了不少批评。我也能接受,可就是改不了。我心里急啊,学校丢这丢那,我这个当校长的总得想法子啊,我总不能老想着伸手找上面要啊。可想来想去还是想到了骂人上……。郭校长望我苦笑着。”
“看来,做好山村的教育工作,难度很大啊。”我说。
“是啊,我问张局长,你们考虑过撤他的职吗?张局长说,骂人确实不好,影响人民教师形象。我们考虑过多次,但老百姓就是不答应。有一次真撤了,可学校周围几个村的老百姓围住了县教育局,一围几天,就是不让撤。乡村干部也在背后使劲,反对撤。说到哪里都找不到这么好的老师,这么好的校长。上面出于稳定或者说维护安定团结的需要,也进行了干预。结果,只好让他官复原职。张局长冲我一笑,但笑得很不自在。”
“看来,山村还是很欢迎郭校长这样的老师啊。”我说。
“是很欢迎,如果将来有可能,建议你好好用一下郭校长,郭凯歌同志。”首任县委书记说。
“我不打扰你,你继续说吧。”
“我问校长,你这么骂有效果吗?校长回答说,有,在全县乡村小学中,我们学校的东西是偷得最少的。县教育局张局长作了证实。我继续问校长,你认为偷学校东西的现象在短期内能解决吗?校长回答说,难。我问为什么?校长说,主要是农民太穷。我问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校长说,发展经济,使他们尽快摆脱贫困。摆脱了贫困,他们就不会惦记我们学校这点小利了,学校的东西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