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饶都，年三十。</p>
千门万户曈曈目，总把新桃换旧符。</p>
这一日，换的不仅是旧符，还有旧衣服，还有旧心情。</p>
不管得意，还是失意</p>
人们都在微笑，并且把微笑，当做种子，种在明年的土壤。</p>
谁不愿意活在希望里？</p>
升斗小民，没什么大志向，就平安、幸福，足矣。</p>
夜幕降临时，攒了一年的钱，豪阔一把，割二斤肉，买点瓜果。</p>
买不起瓜果，买不起肉的，也要把米糠做出花来。</p>
所有的希望，都在简单，或者复杂的仪式感当中。</p>
极其虔诚。</p>
不管是酒楼，青楼，灯笼高挂着。</p>
河道通明，花船明亮。</p>
有弹琵琶的艺伎，大珠小珠落玉盘，引来一阵喝彩。</p>
喝多了的文人，把酒杯扔掉，忽然痛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p>
今夜最奢华的地方</p>
还得是皇宫。</p>
按照惯例，皇帝宴请群臣，表彰一年的功绩，祝愿四海升平。</p>
四海是没有了，只有一个小朝廷。</p>
逼格还得搞上来。</p>
自欺欺人，掩耳盗铃，都很专业。</p>
山珍海味，歌舞笙箫，安排上。</p>
皇帝萧离坐在龙椅上。</p>
喧哗中，他好似受惊的小鸡崽，眼睛瞄着龙椅的左侧。</p>
公主萧薇坐着。</p>
萧薇之下，大臣坐了有几十位，分列两边，推杯换盏。</p>
“来来来，喝酒！”</p>
“哈哈，我干了，你随意！”</p>
“张大人，听说你春闱里龙精虎猛，喝酒也这般气吞山河！”</p>
大声劝酒，不绝于耳。</p>
一边以宦官李东平为首，一边以宰相曹存孝为首。</p>
两位属鸡的</p>
常年斗鸡，朝堂一地鸡毛。</p>
彼此心里都觉得：“你算鸡毛！”</p>
就如此时，两边的人，喝酒也要比一比，谁的声大。</p>
李东平自称是监国太监，跟先皇长一块长大。</p>
是陪读太监，没少陪先皇撒尿和泥。</p>
当然，先皇撒尿，他和泥。</p>
曾一把屎一把尿，伺候过萧离，于是，还当了萧离的干爹。</p>
萧离不情愿，太监给皇上当干爹，他下边长东西了么。</p>
最后还是屈服了，小孩子，经不住吓唬，威胁几句，就喊了一声干爹。</p>
曹存孝原是四品大臣，护着萧离逃走，居功甚伟。</p>
再加上，他有军中背景，自然提拔成宰相。</p>
两人都想控制朝堂，可势均力敌，暗斗满足不了，已经明争了。</p>
大过年的</p>
装都懒得装了，谁也不跟谁挨着坐。</p>
喝酒就喝酒，非得朝对方怒目而视，挑衅的意味很浓。</p>
这边眼睛里喷火，那边便一筷子，扎进鸡屁股回应。</p>
萧离在龙椅上，如坐针毡。</p>
不小心差枪走火了，这筷子不得扎他屁股上。</p>
这顿宴，他不想组织，只想跟姐姐，踏踏实实，吃顿年夜饭。</p>
李东平和曹存孝都没同意。</p>
大年夜，人码齐了，斗一斗，一定要分个高下。</p>
萧薇看萧离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他不要慌张，有姐姐在。</p>
萧离这时，心才放下了一些。</p>
萧薇其实很生气。</p>
跟古来当守捉郎时，快意恩仇。</p>
忍不了这个，想拔剑而起。</p>
可这是饶都，萧离是傀儡，她这个公主，力量微薄。</p>
见两拨人，剑拔弩张，手掌拍了拍。</p>
一队舞女，鱼贯而入，身上裹着宽大的貂裘，貂裘下让人浮想联翩。</p>
大殿周围摆着几十个大炉子，气温很高，如同夏天。</p>
萧薇又拍手掌。</p>
音乐起，舞女把貂裘扔掉，露出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峦。</p>
歌舞助兴，是寻常，宫殿之中，如此坦诚，却并不寻常。</p>
曹存孝的眼睛都直了。</p>
李东平的眼睛也直了，虽然是太监。</p>
不能实战，可以想象。</p>
萧薇了解他们，活一把年纪，都是贪财好色之徒。</p>
当公主的时候，干不出这事来。</p>
混迹江湖一年，三教九流，都见识过不少，不敢说阅人无数，千八百还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