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杨师傅拱拱手，再次走上石台，坐了下来。</p>
杨师傅似乎有些意外，但立刻转身，高声道：“榉木、红木、柏木、水曲柳、旧木，五家木场一起准备。燃香！”</p>
五道香烟袅袅飘上青天，浅浅的香灰开始在烟口堆积。</p>
五家木场各有一人站了出来，排在前面的当然是各家的师傅。</p>
这些师傅们还比较矜持，看见香烛点燃，就迈开步伐，不疾不徐地往门外走。</p>
有比较调皮的小徒弟偷偷摸摸地跟在他们背后，等他们走了扒着门看。看了两眼就捂着嘴偷乐着跑了回来。</p>
“师傅们这是装的，一出门就开始跑了！”</p>
没一会儿，真相就传遍了人群，徒弟们一边有点忍俊不禁，一边又觉得师父都这么认真了，自己也得努力才行。</p>
连师傅也是第一批，他跟其他师傅们一起出门，香烛才燃了三分之一不到就重新出现在了门口。</p>
他的手里托着一方木头，走到杨师傅面前轻轻放下，手一翻，之前抽到的纸条一同递上。</p>
“香燃未半，樟木一方，两尺方，一尺长，三寸厚，无疤好木，正确！”</p>
杨师傅身边那年轻人唱戏一样地念了出来，杨师傅毫不犹豫地抬手，在旧木场的下方连画了两个正字。</p>
许三一乐，附耳对许问说：“我还以为师傅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呢，原来也会跑去跑回！”</p>
许问看着连师傅气定神闲的样子，完全想象不出他跑步的样子。不过事实就是，他第一个回来，为旧木场挣回了第一个满分！</p>
旧木场的徒弟们明显被激励了。</p>
他们只有一个师傅，因此第二波就得许三这个徒弟上了。</p>
才一开始，他就摆出了助跑的姿势，杨师傅手下的师兄刚刚把摆满签条的托盘拿出来，他就随手一抽，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拆签条看——连这点时间也舍不得浪费。</p>
他的动作实在太突然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旁边的师傅们全愣住了。</p>
结果就是，师傅们走到门口时，早就看不见许三的背影了。而他，同样也是第一个回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带回了准确的木料。</p>
同样香燃未半，又两个正字记在了旧木场的名下。</p>
旧木场第三个登场的是钱明，其他场的师傅再次只能看见一个学徒的屁股。</p>
钱明也没有疑问地第一个回到广场，第三个满分。</p>
第四个开始，其他场也有徒弟上了。</p>
他们可不像师傅那样得在徒弟们面前摆出身份，跟旧木场一样，他们也抢了签条就跑，一边跑一边还在瞪旁边的人。</p>
就你们能？就你们欺负我们师父？</p>
但是，第一个回到广场的仍然还是旧木场的徒弟。</p>
这次上场的是冯犁，他个子瘦小，偏偏抽到的这块木头要求的尺寸比较大，长足有三尺。他背着那块大木头拼命狂奔回来，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迸出来了。</p>
他拿到满分之后，气喘如牛地回到队伍里，傻呵呵地笑着：“我，我也是第一个。”</p>
许三恨铁不成钢地给他擦汗：“你跑这么快干嘛？不需要第一，只要香没燃到一半，一样能拿双正！”</p>
“嘿嘿，我怕来不及嘛。”冯犁盯着木板上那两个正字，高兴地傻笑着。</p>
排在前面的都是师傅和各木场资历比较久的弟子，他们对自家木场比较熟，拿回来的木料通常不会出错，比的就是来回的时间。</p>
这种情况下，旧木场占优还不让人觉得很奇怪。</p>
年轻人，跑得快很正常。</p>
但是从各木场的第五个人开始，就开始让人觉得有点不对了。</p>
这时候，各场的师傅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择木任务，剩下的全是年轻弟子。</p>
弟子们可是不讲什么面子的，跟许三他们一样抢了签条拔腿就跑，试图用最快速度来回。</p>
但是在这个环节里，跑得快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要找到准确的木头然后回来。</p>
五个人一起出发，出门的时候全在狂奔，几乎瞬息之间广场上就空了。</p>
线香一点点燃烧，青烟袅袅，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一回究竟是谁第一个回来。</p>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p>
褐色麻布短打，最常见的学徒制服，所有做徒弟的都穿成这样，但是衣襟上的红褐色带子说明了他的身份——</p>
又是旧木场的。</p>
他们又第一个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