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看表,再看看他这只崽，接着问道：“谁给你的？”</p>
小崽崽眼睛眨了眨，没说亚伯的名字,只按照亚伯教他的,说道：“救了人，给崽崽的。”</p>
“你救了谁,谁给你的？”男人微微弯下腰,逼问道。</p>
小崽崽憋红了小脸,回答上不来。</p>
亚伯把表给他的时候，没有告诉他名字呀！</p>
眼见小崽崽不吭声了，男人的眼神一点点冷淡下来，他把拎着要丢出去的崽，丢到了地上：“老实告诉我我,这块表是不是你偷的？”</p>
小崽崽闻言,忙不迭的摇摇头。</p>
他捉急的澄清道：“崽崽不偷东西呀！”</p>
爸爸跟老师都教过他的,不可以偷东西，也不能做坏事。</p>
看着面前的男人还在用怀疑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小崽崽澄清到差点上火：“老师说,崽崽是乖崽崽，还给崽崽小红花了。”</p>
“崽崽有钱,不偷东西！”</p>
小崽崽的零花钱虽然不算多,但也不算太少，他在学校门口买买小包的辣条,还有一星币一瓶的气泡水，都是能当场拿出全款的。</p>
男人听着小崽崽的解释,半晌,他淡声开了口：“表给我,我给你一条在这里活下去的生路。”</p>
小崽崽：“……”</p>
小崽崽捂住了手表。</p>
这是亚伯给他的表，而且这个表，对亚伯来说也很重要的。</p>
他不可以把表给别人。</p>
男人看小幼崽捂手表的动作，已经快没了耐性，他低头，目光跟小幼崽平视着：“趁我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做出你的决定。”</p>
小崽崽还想不给。</p>
可他想到了如果亚伯在这里，一定会毫不犹豫让他把手表给出去的，亚伯说了，他在这里要做到的就是活下去。</p>
活下去，等着家里的长辈们来接。</p>
“崽崽以后还可以把手表要回来吗？”小崽崽吸了吸鼻子，要把手表给解下来，但他还没接，就想到了亚伯的另一句叮嘱，然后停下了动作。</p>
亚伯说了，不要随便相信别人。</p>
小崽崽仰着胖脸，没等男人回答，就先继续开了口：“你要先保护崽崽，崽崽再给你手表。”</p>
男人端详他几秒，眯了眼睛：“你倒是还不怎么傻。”</p>
“崽崽聪明！”</p>
一大一小就这么对视着，半晌，男人还真点了头，他领着小崽崽回了住处，又随意给小崽崽指了个小房间。</p>
“以后就住这儿吧。”</p>
男人淡淡道：“前十天不收你的房租，十天后，你就要开始给我交房租了，另外，我会让人教教你，在这里怎么活下去。”</p>
男人没多余的慈善心，也不会无端施舍给一个幼崽慈善心。</p>
他简单的说完后，对着幼崽伸出手来：“手表给我。”</p>
小崽崽摸摸表，依依不舍的把手表取下来，交给他了：“叔叔，以后可以把手表还给崽崽吗？”</p>
“崽崽到时候会给你钱的。”</p>
男人看看他，似乎是觉得有点好笑：“钱？你能赚到多少钱？来了这里，你能活下去就算是命好了。”</p>
小崽崽：“……”</p>
小崽崽瞅着他，不服气的道：“崽崽家里的大人会过来的，到时候他们可以给你钱。”</p>
男人觉得更好笑了。</p>
来了这里，还想着家里人会找过来。</p>
这只小幼崽，真是太天真了。</p>
小崽崽得到了一间房后，男人就没再搭理他了。</p>
这间房很简陋，只有简的小床，还有掉色的桌椅，有只椅子的椅子腿都只剩下三只了。</p>
屋子角落还有根水管，打开上头的水龙头，流下来的只有冷水，没有热水。</p>
好在这里的天气不算太冷，用冷水也能接受。</p>
没多大会儿。</p>
小崽崽反锁上的门，被人给敲响了。</p>
敲门的不是刚才那个男人，而是另一个身材瘦小的人，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然后转身就要走。</p>
小崽崽抱了满怀的东西，差点抱不住。</p>
“哎，等一下呀。”</p>
小崽崽叫住了来给他送东西的人，他迟疑了下，还是问道：“让你给我送东西的人……他叫什么呀？”</p>
“苳。”</p>
对方回答了他的问题，回答完，又抬脚继续往前走了。</p>
小崽崽念着这个字，觉得有点奇怪，这个人的名字，好像没有加上姓氏呀。</p>
他看着已经快走远的人，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抬高了奶音，对着人说道：“我叫宁崽！”</p>
他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了，可那个男人还不知道他的名字。</p>
小崽崽也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把自己的名字转告过去，他把怀里的东西放到床上，然后又过来，踩着板凳，锁上了门。</p>
苳给他送的东西并不多。</p>
两套这里的衣服，布料很粗糙，款式看着也很旧，但胜在干干净净的，不脏。</p>
还有一套洗漱用品，洗漱用品是新的。</p>
小崽崽把这些东西整理好，然后归类给放好。房间里没有衣柜，他就把衣服放到了床头，这样还可以当枕头。</p>
门被锁好，窗户也被关上。</p>
小崽崽把角落里的盆洗干净，然后接了一盆水，蹲下来开始洗澡。</p>
水太冷了，小崽崽坚持了二十多分钟，就撑不住了。他哆哆嗦嗦的把水倒掉，然后爬到了被窝里。</p>
在被窝里蜷缩了好一会儿，小崽崽的手脚才恢复知觉。</p>
就在小崽崽窝在被窝里，前路茫然时，不远处的豪华大房里，同样刚洗完澡的男人，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坐在沙发上，悠闲的调起了酒。</p>
“先生，东西都送到了，他说了他的名字，叫宁崽。”</p>
“等他适应几天后，我会让他去出工。”</p>
“嗯。”</p>
苳先生晃着调制的酒液，那张被全城男女垂涎的脸上，没什么情绪，他淡淡道：“人派出去了么？”</p>
“派出去了，只找到了一个人，这人还在昏迷中。”</p>
“我去看看。”</p>
刚刚调制好的酒液被随手倒掉，苳先生把睡衣扣子全部给系上，就连锁骨都不肯施舍给旁人看半点儿。</p>
他去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就败兴而归。</p>
“再派人去找找。”</p>
苳先生说着，进了卧室，他今日份休息时间到了。</p>
站在不远处的人，听着他的命令，转身离开。</p>
卧室恢复安静。</p>
躺在柔软且舒适的大床上，苳想到了那只幼崽，在这座城里没有任何信号，所以外界的任何消息，都传不到这里来。</p>
同样，这里的消息也传不到外界。</p>
他不知道那只幼崽的来路，但是看那只幼崽胖乎乎的模样，还有衣服料子，以及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小细节——</p>
他可以肯定，这只小幼崽在流落到这里之前，的确是只受宠的幼崽。</p>
但是再受宠又如何？受宠的日子，谁还没享受过呢。</p>
苳闭了闭眼，暂停了思绪。</p>
他不想回忆过去。</p>
这一夜，对于小崽崽来说，是个孤零零的夜。</p>
几个小时前，他好歹还有亚伯陪着他一起睡，亚伯虽然也让他自己洗澡，但是他洗的是热水澡。</p>
洗完澡，他暖不热被窝，把冰凉的胖脚偷偷伸到了亚伯的被窝里，亚伯没有发现。</p>
他蹭着亚伯被窝里的暖气儿，睡得也可热乎了。</p>
一夜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p>
小崽崽次日醒来后，只得到一点劣质的食物，他自己带过来的也有食物，但被他藏到了房间里，不到山穷水尽，他不打算碰那些食物。</p>
带他的人还是昨天的瘦子，瘦子看他把两块黑面包给啃完，还皱了皱眉：“这种面包很结实，你一次吃了两块，肚子不撑吗？”</p>
小崽崽：“……”</p>
小崽崽摸了摸肚肚，诚实的道：“不撑，崽崽还饿。”</p>
瘦子看看他的肚子，有点不敢相信。</p>
“给，接着吃。”</p>
瘦子又丢给他一块面包，这次给的面包比刚才那两块还要大。</p>
这种面包很便宜，瘦子虽然不怎么富裕，但对这种面包还是可以随便买的。</p>
小崽崽接过大面包，低头吃起来。</p>
面包又硬又干，一点都不好吃。</p>
但吃过了好几年爸爸做的饭，小崽崽对食物的接受度很高，只要能填饱肚子，小崽崽什么都可以吃得下。</p>
他吃起饭来一点都不狼吞虎咽，虽然也是大口大口的吃饭，但看起来又乖又让人有食欲。</p>
一整个大面包被他吃进肚里，再搭上两大杯水。</p>
小崽崽摸摸肚肚，满意道：“崽崽没有很饿了。”</p>
瘦子听到这个“没有很饿”，脸上是真有些震惊。</p>
“你还没吃饱呢？！”他失声问道。</p>
小崽崽怕他是嫌弃自己吃太多，忙表态道：“崽崽吃这么多就可以了，不用吃的饱饱的。”</p>
瘦子：“……”</p>
瘦子：“艹。”</p>
瘦子不信邪，又去买了块大面包，塞到他的小胖手里。</p>
“吃。”</p>
瘦子命令道：“再把这个吃下去，我就不信了，还喂不饱一只小幼崽！”</p>
小崽崽本来还想把这个面包给囤起来，可瘦子叔叔非得让他当场吃掉。</p>
没法囤面包的小崽崽，胖脸遗憾，只好捧着面包，继续大口吃了。</p>
这次不到二十分钟，一个大面包又进了幼崽的肚子里。</p>
小崽崽不懂瘦子叔叔说话，就豪迈的掀开了衣服：“崽崽没有骗你的面包，你看，崽崽刚吃饱。”</p>
四个面包，足够一个成年男人吃一天都不会饿了。</p>
这只萝卜头小幼崽，一顿就给干完了，而且一顿干完，他连个饱嗝都没打。</p>
瘦子盯着他的肚子，脑海里以前在重新计划让小崽崽做的工作了。</p>
普通的工作，这小崽崽怕是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不说连饱饭吃不上，他怕这只崽能把自己给饿死。</p>
“你老实跟在我身边，这几天我会带你适应一下这里。”</p>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来了这里，你就别想着走了。等以后你长大了，成长得足够强了，就有离开的可能了。”</p>
瘦子在讲话的时候，小崽崽乖乖的没有打断。</p>
有了小崽崽的捧场，瘦子也乐意多说一些：“你算是挺幸运的，能得到苳先生的庇佑，有苳先生在，起码你现在的命是保住了。”</p>
“苳先生不喜欢跟人亲近，你平时不要总贴着苳先生，行了，我跟你说说别的。”</p>
瘦子在提了几句苳先生后，这才把话重新放到小崽崽身上，他说道：“你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就得会养活自己。”</p>
“你要做工。”</p>
瘦子说的做工，小崽崽点了点头。</p>
他是要做工的。</p>
这里没有爸爸跟凌期叔叔，也没有舅舅和哥哥，小崽崽是没人养的崽。</p>
他要吃饭，就要靠自己赚钱买饭。</p>
瘦子看他对做工一点儿都不排斥，还有些意外。</p>
“这城里的工作，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最简单的就是摆摆摊，卖卖东西，但是——”</p>
瘦子说到摆摊，没有明说摆摊的结果。他只带着小崽崽亲自到摆摊的地方走了一趟。</p>
两人刚过去，小崽崽就看见了一个小摊的摊主，被顾客抢走了摊上的东西，还扇了一巴掌。</p>
被打的摊主半天都没爬起来，等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缓缓坐起来，然后擦了擦脸上的血，继续坐在摊位前，卖着剩余的还没被抢走的东西。</p>
又有顾客过来，想要像上一个顾客那样来打架抢东西。</p>
但这一个顾客被摊主给揍了，被揍的顾客还被摊主多收了钱。</p>
小崽崽看着这一幕，胖脸呆住。</p>
瘦子适时的开口道：“在这里面谁的拳头硬谁就能占便宜，所以白天遇到这种事情，很正常。”</p>
小崽崽拉了拉他的衣服，反应过来的小胖脸上，一双黑亮的眼睛透着点慌。</p>
“叔叔，崽崽打不过呀。”</p>
他还小呢，打不过这些大人，如果摆摊，他会被抢完所有东西的。</p>
瘦子本来想说，有苳先生罩着，其实摆摊不会被打太狠。</p>
但他又转念一想，</p>
即便是不会打太狠，但摆起摊来，小崽崽肯定还要受别的欺负。</p>
算了。</p>
利薄委屈多，不划算。</p>
“没让你摆摊，就是带你见识一下各行各业。”</p>
摆摊的，开店的，修鞋的……</p>
一个又一个的行业，看的小崽崽眼花缭乱。</p>
这些行业跟外头都不一样，这里是真的如同亚伯跟小崽崽说的一样，没有任何人会施舍善意。</p>
遇到苳，已经是小崽崽撞大运，遇到的新手大礼包了。</p>
而且这个大礼包，还要多亏了亚伯给他的手表。</p>
在连着几天跟瘦子叔叔的熟悉适应中，小崽崽自个儿都愈发迷茫恐慌起来。</p>
“崽崽能干什么活呀？”</p>
小崽崽紧张的攥紧了肉乎乎的小拳头，努力让自己的胖脸看起来很镇定，可他微微发颤的小奶音，还是泄露了他的不安：“崽崽以前捡过破烂，破烂可以卖钱。”</p>
“这里没有破烂可以捡。”</p>
瘦子打断了他的职业规划：“你就给人当学徒吧，管饭那种，这样能吃饱饭。”</p>
小崽崽对学徒的工作不了解，不过他还是听话的点了头。</p>
当学徒可以管饭，他能吃饱肚子就好。</p>
可是当了两天的学徒，受尽欺负的小崽崽，就跑回来泪汪汪的告状：“崽崽吃不饱饭呀。”</p>
“老板让崽崽干活，干好多好多活，只给崽崽一点点饭。”</p>
瘦子：“？”</p>
瘦子的脸色冷了下来：“我去看看怎么回事。”</p>
瘦子去看了也没用，这么一只小幼崽，根本不在老板的雇佣范围内，要不是给苳先生面子，这个老板压根不用这只崽。</p>
至于不给吃饭，老板更理直气壮了：“我们这里的员工餐，就是一人一碗粥，他几口把粥喝完了，还想要第二碗，这不是无理取闹呢！”</p>
老板给了苳面子，收了小崽崽，也没像对待其他学徒一样，动不动就踹几脚。</p>
他只是不给崽崽放饭。</p>
瘦子对小崽崽的饭量门儿清，一碗稀粥，是真能饿死这只崽。</p>
他冷冷的睨着老板，在丢了句狠话后，带着小崽崽回去了。</p>
接下来又几天，小崽崽又换了几分工。</p>
但都不行。</p>
最后，瘦子一咬牙，给他创新了个活出来：“你就伺候苳先生吧！这活儿清闲，还能填饱肚子。”</p>
小崽崽已经好些天没看见苳了，他点点头，接了这份新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