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说——</p>
你害死了我们，还要害死我们的儿子吗？</p>
墨寻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p>
他被千夫所指，李终程却牵着墨知晏绣满了莲纹的衣袖，满脸孺慕，口口声声叫着那人大哥，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p>
不，他们确实是一家人，同父同母的亲兄弟。</p>
他们流着一样的血。</p>
“……是吗，”墨寻的神情有刹那的古怪，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讥讽，不过那神情太快了，旁人没有看见，轻声重复，“我的仇家？”</p>
李终程：“不然呢，那他为什么要装成你的模样，分明就是认识……”</p>
唰——</p>
墨寻一挥手，剑尖穿透墨十六肩膀，从身后穿出，带出一捧血雾，在他身后炸开。</p>
李终程差点失声尖叫。</p>
墨十六面色扭曲，额角青筋隆起，强忍着剧痛没有惨叫出声。</p>
墨寻浓黑眼睫一动，漠然的眸子移回他身上，剑尖一划，再一挑。</p>
一物从他怀里飞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碧色弧线，落入墨寻手中。</p>
那是一块玉佩。</p>
青碧色晶莹剔透宛若琉璃，中间雕刻着一朵徐徐绽开的莲花，金色穗子轻轻摇晃，迎风送来一股浅淡的莲花香。</p>
他指尖微动，把精致玉佩碾的粉碎。</p>
白色粉末从指尖簌簌飘落在地上。</p>
李终程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莫名心悸的感觉过去，又来了胆子，还想继续质问他。</p>
然而另一边，倒在地上的墨十六冷汗如浆，煞白了脸色，惊愕地看着墨寻。</p>
那是华弥仙境宗门弟子的身份证明。</p>
还不是普通弟子，只有亲传弟子才有这种玉佩。</p>
玉碎，则证明弟子遇到了危险。</p>
在这块与附近的人都能感知到它的存在，会紧急前往救援。</p>
按理来说，这样的凡人城镇，不该有宗门前辈的存在，就算来人也不会太快。</p>
但事情坏就坏在，他出发之前，少主千叮咛万嘱咐，宗门内有一位长老近日会途径此处，他做事不可动静太大，惊动了长老。</p>
任务失败事小，暴露事大。</p>
作为死侍，如果把主人暴露出去……</p>
墨十六悔恨不已。</p>
他来之前并没有把这一家子放在眼里，也就没有把这块证明了自己身份的玉佩处理掉。</p>
谁知现在竟让别人找了出来，当场碾碎。</p>
……这人究竟是怎么知道这种事的？！</p>
每派每宗的功法大同小异，各有差距。</p>
他一眼能看出墨寻修炼的功法不属于华弥仙境，说明他不是亲传弟子。</p>
又是这样一个小地方出来的散修，怎么会知道只有亲传弟子才能得到的玉佩是什么样……</p>
但他想这些已经迟了。</p>
不过须臾，冥冥之中传来一道灵识。</p>
林海波涛般起伏，林间几只飞鸟被惊动，叽叽喳喳叫着飞起。</p>
地上的沙尘无风自动，迷了几人的眼睛。</p>
“你是何人，竟敢伤害我宗弟子？”</p>
浩瀚威压从天而降，不见人影，只有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山间。</p>
一道黑色身影无声落地，黑袍紫金冠，袖袍上莲纹繁复，看着不过四十，端肃的脸庞上蓄着胡须。</p>
“哟，大乘期。”顾随之惊奇道。</p>
修炼境界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合体、大乘、渡劫、化神。</p>
每个境界又分为前中后期和大圆满。</p>
能修至大乘期，眼前的人实际年龄绝非外表表现的那般。</p>
墨十六闭上眼，心底一片绝望。</p>
来的竟然是抚崧长老。</p>
华弥仙境中公认最为正直的一位长老。</p>
绝无可能包庇他。</p>
抚崧长老威严肃穆的眼扫过在场几人，第一眼看到了地上飘落的白色玉佩粉末。</p>
正是召唤他前来的信物。</p>
然而，当他看到一站一躺的两人时，不由得皱紧了眉头。</p>
这个人的脸……</p>
还有地上那个人，身上的功法是宗派的功法无疑，但为什么会和他身旁的人长得一模一样？</p>
抚崧长老有些凌乱。</p>
他一时也分不清，只得沉声询问，“这是发生了何事？”</p>
“你说……”墨寻缓声开口，少年音色清冷，似雪山之巅潺潺蜿蜒而下的溪水，碎冰浮动，“这是你宗弟子？”</p>
抚崧长老听出端倪，这两人似乎不认识。</p>
他的目光锁在墨寻身上，看出他修为，二十岁筑基，算得上天才，声气也和缓了些。</p>
“正是，小友缘何伤害我宗弟子？”</p>
“为何？”墨寻平静道，“此人无故出现在我家门口，伪装出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还试图伤害我家人，我也想知道……”</p>
他将剑刃架在墨十六颈间，微讽道：“这是为何？”</p>
——“我华弥仙境向来是北境众仙门之楷模，何时出过你这种弟子！？持强凌弱，忘恩负义，贪图荣华，真是丢进了宗门的脸面！”</p>
昔日那些指责仍历历在目，一字一句，似乎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至极。</p>
“麻烦贵宗给我一个解释。”他侧首，眼眸漫过血色，转瞬又冷凝成冰，声调却始终平缓，“总不至于是想持强凌弱，以权压人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