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说不出话来,极度的悲苦使她心中成了一块空白。
老人咽了好几口气,才问出来:“钱先生怎样了”
她微微的一低头,可是并没有哭出来;她的泪仿佛已经早已用完了。
“什么地方都问过了,打听不到他在哪里祁伯伯我是个终年不迈出这个门坎的人,可是现在我找遍了九城”
“大少爷呢”
“快,快,快不行啦父亲被捕,弟弟殉难,他正害病;病上加气,他已经三天没吃一口东西,没说一句话了祁伯伯,日本人要是用炮把城轰平了,倒比这么坑害人强啊”说到这里,她的头扬起来。眼中,代替眼泪的,是一团儿怒的火;她不住的眨眼,好像是被烟火烧炙着似的。
老人愣了一会儿。他很想帮她的忙,但是事情都太大,他无从尽力。
“现在,你要上哪儿去呢”
她看了看腋下的蓝布包儿,脸上抽动了一下,而后又扬起头来,决心把害羞压服住:“我去当当”
祁老人得到可以帮忙的机会:“我,我还能借给你几块钱”
“不,祁伯伯”她说得那么坚决,哑涩的嗓子中居然出来一点尖锐的声音。
“咱们过得多呀钱太太”
“不我的丈夫一辈子不求人,我不能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她没有能说完这句话,她要刚强,可是她也知道刚强的代价是多么大。她忽然的改了话:“祁伯伯你看,默吟怎样呢能够还活着吗能够还回来吗”
祁老人的手颤起来。他没法回答她。想了半天,他声音很低的说:“钱太太咱们好不好去求求冠晓荷呢”
“他求他”她的眉有点立起来了。
“我去我去”祁老人紧赶着说。“你知道,我也很讨厌那个人”
“你也不用去他不是人”钱太太一辈子不会说一个脏字,“不是人”已经把她所有的愤恨与诅咒都说尽了。“啊,我还得赶紧上当铺去呢”说着,她很快的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