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张画都在讲着一个故事,虽然我的理解力和鉴赏力还不够,时常觉得它们神秘不可预知,但我仍然觉得它们总是非常有意思,就像蓓茜有时候在冬天的夜晚所讲的故事那样,不过那得需要她心情好的时候。那时她会把熨衣板搬到育儿室的壁炉旁边,让我们在周围坐好,她一边熨平里德太太的挑花绉边,把她的睡帽边烫出折线来,一边让我们聚精会神地倾听一段段爱情和历险的故事,这些都来自古老的神话和远古的民间传奇,或者后来我发现来自帕美拉和英兰伯爵享利。这时候,我感到很快乐,至少是自得其乐。我所担心的只是别人来打搅,但它却总来得很快。早餐室的门一下便被打开了。
“嘿烦闷小姐”约翰里德的声音叫了起来,接着他沉默了一阵,发现房间明显是空着的。
“见鬼,她到哪儿去了”他接着说,“丽茜乔琪”他在叫他的姐妹“琼不在这儿。告诉妈妈她跑到外面的雨地里去疯了,这个畜牲”
“幸亏我拉上了窗帘。”我心里暗道,与此同时急切地希望他不能找到我隐藏的地方。其实约翰里德自己不大可能找得到,他这个家伙眼光不敏利,头脑也不灵活。可惜伊丽莎刚
往门里一伸头,就立刻说:
“她坐在窗台上呢,不会错的,杰克。”
我立刻走了出来,因为一想到我会被这个杰克强拉出去便心惊肉跳。
“你有什么事吗”我忐忑不安地问。
“你应该说:您有什么事,里德少爷”对方答道,“我要你到这儿来。”说着就在一把扶手椅上坐下,打了个手势示意我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
约翰里德是个十四岁的学生,大我四岁,我刚十岁。虽然只照年龄看来他又胖又大,但肤色发灰,脸面很宽,粗眉大眼,腿和胳膊又肥又壮,大手大脚的,他吃起饭来总是狼吞虎咽,以致引起肝火旺盛,两眼呆滞,没有神采,脸颊松散下垂。本来这阵子他早应该住进学校去了,可是他妈妈却接他回家来住上一两个月,说是“因为身体不好”。老师迈尔斯先生断定,只要他家人少捎些糕饼甜食,他一定会过得很好。可对于做母亲的来说,她不能接受这样粗鲁的意见,而宁肯抱着另一种较为中肯的看法,那就是约翰脸色不好的原因要么是学习太过用功,要么是想念。
约翰不怎么爱他的妈妈和姐妹,至于我,更带着一种厌恶感。他经常欺负和虐待我,根本不是一星期两三次或一天一两回,而是持续不断的,以致只要他一靠近我,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紧张害怕,骨头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胆怯得痉挛。有时候我都被吓得呆了,因为无论对他的恐吓也好,欺虐也好,我都没有办法诉苦。佣人们不愿只为了帮我而得罪他们的少爷。里德太太对此也完全装聋作哑,她从来不曾看见他打过我,或者听见他骂过我,尽管他时常在她的面前这样做,自然,背着她的时候次数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