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魏延在今日早上得到雍闿出兵的消息时有多兴奋。
概因魏延直到此时,才刚刚朝着后方发出捷报,为的就是拖延友军的行军速度。
但凡是个懂军事的必然知晓,一旦后方主力得知俞元已下,滇池之前再无屏障,必然会加快速度,援护俞元的同时,进攻滇池。
可魏延怕的就是友军来的太快,一旦及时赶到,自己想要独揽大功的算盘可不就落空了吗?
因此,他故意拖延了一下奏报,可这种拖延最多只能拖延一天时间,长了可就不好解释了。
故而如果雍闿今天不来,那魏延也就只能放弃心中的冒险。
幸好天随人愿,雍闿竟倾巢而出,给了魏延一个天赐良机。
明日一战,只要能够大破雍闿,滇池便恰似那被砸开了坚硬外壳的核桃般轻而易取。
拿下滇池,他就是此战首功,些许冒险,魏延甘之如饴。
一夜过后,号角连鸣。
天色刚刚发亮,南北两边人马尽出,分列大阵。
位于西北方向的自然是雍闿所部,他以弟弟雍闾带一千五百精锐为右阵,部将吕征领一千五百人为左阵,自领亲卫两千为中军。
而那不足两千之数的南蛮兵马则为先锋,担负冲阵之任。
为此,雍闿不惜搬空府库,凑出八百套皮胴以及千余长短兵器、军械装备所部,虽心痛不已,却也着实提升了南蛮兵卒的战力。
东南方向的魏延所部却是玩了个技巧,大军离城之后背靠城池列阵。
魏延以军司马黄鸣统领本部一千精锐以及五百降兵为右阵,对阵雍闿麾下吕征所部,随后以中军五百人再配以降兵八百为中军,对阵雍闿本阵以及南蛮先锋。最后的左阵只有两百人,并三百降兵镇守城北营寨。最后一百余汉军并伤员则坐镇俞元城内。
魏延摆出这样的阵型,显然不做防守的考量,而是要和雍闿展开对攻。
若是魏延的右阵先行得手,然后迂回侧击雍闿主阵,则大胜可期。若是雍闿的右阵或是中军能够先行击破汉军弱势兵力的左阵,那无疑胜者就成了雍闿。
阵型摆开之后,视线之内又没有丘陵遮蔽,双方主将可谓是一目了然,都看清楚了对面的心思。
这时雍闿和魏延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俱是大喜过望。
双方对峙片刻之后,号角再度吹响,旷野之上回荡着连绵鼓声,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雍闿自然采取了主动攻势。
刚开始时,南蛮兵马还勉强维持着军阵的模样,可走不了多远,只是半里地的距离,整个军阵对象就被拉长变形,变得松松垮垮起来。
不过这些南蛮兵马也不在乎,性子急的竟然奔跑了起来,而力虚的则在后头慢慢跟着,如此一来,本就已经变形松垮的军阵彻底分崩离析。
没过多久,第一批蛮兵狠狠的撞上了魏延这边的中军,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南蛮兵马虽然没有章法,但士卒勇猛,悍不畏死,哪怕被斩断了胳膊也要继续冲杀。
若是魏延麾下尽数都是汉军的话,那这些南蛮兵再凶悍也只是白白送死,可问题在于其中半数都是来自于雍闿麾下的部曲。
这些部曲比起南蛮兵来的确要精锐一些,也被正儿八经的操演过军阵。
可被南蛮兵这么舍生忘死的猛打猛冲,队形不自禁的就乱了起来。
这一乱之下,局势反倒是陷入了南蛮兵的节奏之中,毕竟论单打独斗,雍闿部曲还真未必是南蛮兵的对手。
好在这些降兵也是真发了狠,为了田地死战不退,居然和南蛮兵打了个不分胜负。
魏延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嗤笑,幸好自己不曾高估这些降兵的战力。
魏延略一思索,觉得刚刚开战,不宜折损过大,况且南蛮兵着甲者不过半数,而且穿的还都是皮胴,正是远程火力杀伤的最佳对象。
“竖黄色三角旗子。”
“喏!”
在魏延的命令下,黄色三角小旗被升了起来。
城头当即有军官高声喊道:“中军升黄色三角旗。”
随即,城头的屯长当即喊道:“弓弩准备!”
一百张弓弩弹出城头,目标直指八十步外的南蛮兵。
“攒射敌军中到后部。”
片刻之后,屯长下达了新的命令,这是他仔细观察之后发现,对方一线大多身着皮胴,而三四线的士卒几乎都是白身。
随着汉军屯长一声令下,上百支弩箭攒射到敌军锋线之后,瞬间激起一阵哀嚎。
运气好的,直接被射中要害一命呜呼,运气差的,被贯穿了脚趾钉在地上,痛苦不堪却又没法移动。
这一波攒射,直接报销了南蛮兵的后续生力军,使得一线将士的压力瞬间大减。
雍闿远远望见,眉头暗蹙,不过这也在他预料之中。
雍军主动进攻,汉军背城而战,守军居高临下的优势是怎么都避免不了的。
只是雍闿虽已经一再高估对方军械,却依旧没料到汉军的器械之利竟至如此地步。
以汉军劲弩的杀伤力,八十步能皮胴人体,显然有效杀伤范围更在百二、三十步上,虽有居高临下的射程优势,但也能看出对方弓弩之精干。
“让中队出击,多带板盾、藤牌。”
雍闿看着前队南蛮兵开始混乱起来,当机立断,下令中队出击。
雍闿口中的板盾并非是盾牌,反而更像是门板,是一个个长方形的木板,中间嵌有藤蔓抓手,以人负之,可以抵挡箭矢。而藤牌却是接近于盾牌,以藤蔓编织而成,可单手持有,也能抵御箭矢和小型飞石。
魏延站在城楼之上,看的可比雍闿远的多,而且看的也更清楚。
雍闿军刚一动作,魏延便已看见。
眼见对方号骑前出,中队人马纷纷起身,后队民夫上前递送板盾、藤牌,魏延就明白对方忍不住要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