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师想了想,又问道:“那这件事,我们要不要昭告所有同僚?”
这一次的搏命,与以往皆不一样。
以往的搏命,是搏一个生存下来的机会,而这一次,一旦开启搏命,那一定活不下来,只能博古树金钟,能否击败遮星、赵青霄。
“昭告所有人,愿意的人留下,不愿意的,送他们离开囚龙井。”
画家说到此处,与乐师同时达成了默契,
两人猛然站起身,先是同平水府来的游神,说道:“花大人、箭大人、酒大人、袁先生,红棺娘子,你们冒死前来明江府助拳,我俩感激不尽,但明江府已经没有未来,谈感谢显得过于苍白,诸位在上,受我与乐师一拜。”
画家、乐师同时单膝跪地,朝着那五人重重一拜。
箭大人似乎明白画家要做什么,想阻拦,但最后只是唉叹了一声。
周伶衣也清楚画家要做什么,她出声劝道:“我弟弟还没有发布最后的音讯,或许他有转机办法。”
“时辰已经不多了,钟一旦破掉,我等都不是遮星、赵青霄的对手,人间顶级异鬼的实力,我们这次亲眼见到了,方知其中差距,比天与地之间的距离,还要遥远,
诸位,你们不是明江府人,犯下上留下拼命,待会,我和乐师,想尽一切办法送你出去。”
画家又对喜山王拜了一拜,说道:“老喜,我们多年好友,多谢你今日大展神威,我等游神,誓与遮星以命相博,而你又有牵挂,狐族神骨你尚且没有交代,也不宜留下,待会,我们亦送你出去。”
“老画……”喜山王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讲不出来了。
画家言及此处,便转过头,十分坚决的说道:“诸位明江游神同僚,我等修行不够,手段不佳,今日斗不过遮星、赵青霄,是我等无能,
但日夜游神的诞生,原本就是护卫一方安宁,守卫城池,无能归无能,今日,我们誓与明江府共存亡。”
“古籍有法,以一府游神,献命、魂于祖树、金钟,祖树与金钟合道,便能成就真正的祖树金钟,爆发惊人伟力,镇尽府中一切敌。”
“我画家、乐师,愿以身殉道,以吾之命,促使祖树、金钟合道,若是同僚与我等有共同志向,便请留下,若有不愿就此死去者,便站出来,与箭大人等同列,我与乐师,待会送你们出去。”
商文君、花清影、李乘风、古玲、夏金等人,没有一个人有离去的意愿,他们的眼神之中,只有坚决,坚决,还是坚决。
除了他们,其余的大小游神,也都握紧了手中的灯笼,眼神之中,视死如归。
“好,你们都是好样儿的,修行上,我等资质不够,但论胆色,我们不曾惧怕过谁。”
画家猛的扭过了头,双臂一扬,呼唤道:“商文君、花清影,召集巫女堂口的游神,以及其余愿意留下的巫女弟子,招魂响钟。”
商文君、花清影得了令,便作假寐状,魂魄离体,散尽了全身的无情红丝,以红丝为绳、魂魄为钟舌,摇动了魂魄,撞击在钟身上。
“咚!”
“咚!”
“咚!”
祖树、金钟合道,彭升自然也知道这个法子——所有参与合道的人,无人可以生还。
他却毫无顾忌,反正这一次,树族从彭家镇来罡风洞,帮助周玄斩杀神明「弓正」,就已经做好了全族阵亡的准备。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弓正」没有斩到,却卷进了这一场天地棋局之中。
“画家、乐师,彭家镇树族引祖树合道。”
桃花祖树的万千枝条,刺入地面,等再拔出时,全是倒吊着的树族族人。
来的时候,彭升和白鹿祭司便已经安排好了,族中的娃娃和娃娃的母亲留在彭家镇,其余人皆来参战。
所以,他们也没有什么后事可以忧虑的,每一个族人,拼命的荡起了树枝,将桃花祖树荡成了一柄巨大的伞。
桃花祖树则缓慢升腾了起来,数不清的根须,拔地而出,带着泥土的芬芳,寻找着新的扎根土壤。
在祖树飞腾到了金钟之上时,那些根须,像无数根有力的触手、钩爪,刺进了金钟之内。
金钟没有佛力加持之前,生机还是不够,是经不住祖树这般勾连的,但现在有了无崖禅师的佛力生机,才能进行“合道”。
祖树与金钟的力量,是一脉相承,如今合道,一种井国本源力量的肃杀之感,便挥洒了出来。
上古时代的大道画卷,也随着祖树勾连住金钟后,徐徐展开。
“钟魂归位,祖树勾连,先送平水游神、棺娘、喜山王离开!”
画家嘶吼道。
其余的巫女游神,也作假寐状,让魂魄游进了金钟之内,成了金钟上的古巫云纹。
云纹在闪耀,祖树金钟被催动着升腾起十来丈高,而后猛的沉降,落于地面,一股强大的肃杀之势,在囚龙井上,轰出了一道一人宽的裂纹。
“送箭大人、老喜他们离开。”
画家闪至金钟的钟壁上,以血肉贴合,成了钟上的野兽云纹。
乐师、李乘风、古玲、夏金等人,也是如法炮制,
他们用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组成了祖树金钟的纹饰,同时也献出了自己的命,成了祖树金钟的意志之一。
日夜游神的灯笼,一盏盏的飞上了祖树金钟之上,然后血肉融合到生机盎然的金钟里。
金钟在他们的催动之下,堵住了那一人宽的囚笼井裂纹。
祖树金钟成了一堵墙,既堵住了遮星的出井之路,同时箭大人、周伶衣、喜山王他们,也以金钟为通路,出了囚龙井。
出井之后,便是分道扬镳。
喜山王伸手召过了狐奴儿,让这头心腹狐狸,背着他受了重伤的躯体,朝着东市街奔去。
“大王……大王。”
狐奴儿见喜山王受了如此重的伤,很是心疼,脚下不敢快,怕把喜山王颠簸到了。
“小伤而已,要不得命,狐奴儿,你快些,我要将狐族的神骨,交到云翠手上。”
喜山王已将生命置之度外,唯一让他担忧的,便是狐族的传承——神骨,要交给狐族未来的主人手上。
箭大人、酒大人、红棺娘子,则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他们不愿走,是周伶衣劝说道:“三位大人,你们一人去往一个方向,千万要活下来——明江末日是如何发生的、其中有何细节,需要有人把他们记下来,带出去——这满城的人,不能白死。”
“尤其是箭大人、酒大人,你们是被树门送过来的,只要明江府大棋一旦结束,周家祖树便会立刻感知到你们,树门会将你们带回平水府,要努力活着,撑到棋局结束。”
“那你呢?”
酒大人问周伶衣。
周伶衣想了想,说道:“我要等我弟弟。”
袁不语也要等自己的徒弟,他们两人,留在了囚龙井外。
囚龙井已经破了一道口子,商文君的魂魄,再次击响金钟,几乎是嘶吼道:“愿与明江府共存亡的巫女弟子,以魂入金钟,成就祖树金钟的无上威能。”
巫女堂口之中,顿时便有数百人,同时假寐,魂魄离体,撞进了祖树金钟之内,有的成了花草纹饰,有的成了虫鸟纹饰。
每多一个巫女的魂魄入金钟,金钟的灵动之感,便多上了一分。
骨老会那些学者们,则双手深入胸膛,将强悍的血肉,也依附到了金钟之上。
这些平日里的书呆子,此刻,像一个又一个的勇士,朝着金钟奔走,与祖树金钟融合。
每多一个骨老血肉而成的凶兽纹饰,那金钟的力量便足了一分。
祖树金钟,便是一个巨大的容器,将明江府的骨老之血肉、巫女之灵魂,都吸纳了进去,凝造成了一尊来自上古时期的混沌金钟。
桃花祖树与金钟的融合也越来越深了,它彷佛成了金钟的木头挂柄,祖树、金钟,浑然天成。
咚!
咚!
咚!
金钟再次自鸣,钟声低沉凶猛,蓄势要朝着遮星发难,
而这三声凶猛的钟,已经将囚龙井震荡出了裂纹,主持“井字道符”的赵青霄,井破之时,他也遭到了反噬,震得五脏受损,当场便咳出了血来。
“这帮疯子。”
遮星咬紧了牙关,谩骂道。
她万万没想到,明江府的日夜游神们,是真的要联合起来搏命。
“遮星大人,如今怎么办?”
“先躲起来,你、我,皆扛不住这口上古混沌钟。”
遮星要在雾中隐遁了。
赵青霄则问:“没有办法提前终止混沌钟成型吗?”
遮星向看傻子似的看像了赵青霄:“囚龙井是怎么碎的,你没有瞧见吗?”
此时祖树金钟,尚未真正的合道,攻势范围有限,只要不近身,都还好说,若是近身了,那与找死何异?
在遮星、赵青霄遁走之后,祖树最坚韧的九根筋须,在金钟的钟壁里穿梭着,穿透了每一个入金钟之人的魂魄、血肉,它在编织着祖树金钟的筋络。
“这帮傻子,祖树金钟一旦成型,他们便永远成了金钟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生。”
摩崖僧愤懑的拍着棋桌,朝着金钟,吼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