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平眼前一阵恍惚,景象忽然变了。
碧水村下的小河变成了面前的巨大的地缝,立着的洞明道人、踢不倒的少年和静静立着的谢渊,三道影子重合,最终化为了一个。
郁平猛地甩了甩头,顿时惊醒。
看着旁边仍然一脸迷迷蒙蒙的孙一刀和陈红妹,郁平悚然一惊,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幻术。
他们中了极高明的幻术,将碧水村的事情再现一遍却不自知。
这样的状态下,他们自然撒不了谎。
郁平背心一股股的发凉。
他竟不知自己是如何中术,又是如何醒转。
一般的幻术师哪有这般手段?就是实力更强、境界更高,按理说也不可能将同为宗师的他们当面玩弄于鼓掌。
明明已经是距离天之桥一线之隔的极强宗师,他却在谢渊的幻术之前全无反抗之力……这得是什么手段?
郁平正自震颤,忽然又想明白了洞明道人是怎么死的。
他应该也中了幻术。
然而这个结论并不比谢渊实力碾压洞明道人好到哪去。
能让境界那般高的洞明都入这幻术而不自知,最后被一击杀死,那谢渊的这门幻术到底是什么可怕的法门?
他的造诣又有多高?
恐怕天下、特别是现在,没几人在这上面比得过他。
竟从不知此人还有如此高明的秘法造诣,败得不冤……
郁平望着谢渊,心中头一次生出完全无力的感觉。
哪怕是对着洞明道人,郁平自认为都有逃命的机会。
但在谢渊面前,他都不知自己看到的何为真何为幻,性命就在对手须臾念头之间,谈何反抗?
郁平正在颓唐之际,谢渊开口:
“我饶你一命。”
他捏着手上的一个药丸,道:
“这药丸救普通人的伤势的确够了。你的命,就是这粒药丸救下的。”
郁平怔了怔,脸色复杂:
“你竟然要放过我?”
“怎么,你不想活?”
谢渊呵了一声。
郁平连忙摇头,然后看了一眼旁边仍然懵懵懂懂的两人。
谢渊淡淡道:
“他们自然是活不了了。”
说罢,他也懒得唤醒二人,只是将两人的兵器摘下,又拿走身上的宝物金银和丹药,而后一脚一个,踹入地缝。
两人坠落而下,仍是处于遁空的幻境之中,还以为自己仍在追索谢渊。
噗噗两声闷响远远传来。
毫无防备的挨了两脚,又坠入幽深的地缝,纵然是宗师之躯,没有运劲的情况下也只有一个结局。
谢渊把搜来的东西放到地上,然后示意郁平拿着。
郁平正自不解,就听谢渊道:
“把这些东西带给那个少年,这便当做放你走的最后一个条件。”
说罢,谢渊挥了挥手,便准备离开。
“等等!”
郁平忽然出声。
谢渊看向他,却听他说道:
“能不能……让我参悟一下黑天书?”
谢渊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郁平有些惭愧,但还是拱手作揖:
“我困于此境许久,若无黑天书,不知如何突破。此次和洞明道人以及两位大镖头一齐前来,也是为寻突破机缘。”
“你可真敢说啊。”
谢渊几乎被气笑了,几次张了张嘴,最后甚至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郁平坚定甚至有些楞有些轴的模样,谢渊欲言又止,摇头道:
“想从黑天书突破,大概率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你……”
“我和你们不一样。”
谢渊淡然道:
“你们若要像我这样拿着黑天书,说不得就走火入魔了。”
郁平顿时无言以对。
黑天书的玄妙和传言他自然是听过不少的,他自问凭自己的天资和福缘,恐怕执掌一页黑天书都有杀身之祸,更何况像谢渊这样黑天书满天飞?
就算他有心争取、想要反驳,只要想想两人的实力和天资差距,就不得不将谢渊的话当做权威。
更何况,东西在别人手里,他只是手下败将,能活命就不错,还奢求什么?
只不过郁平卡在关隘太久,眼看可能突破的机缘在面前,却只能徒唤奈何,不由心里颓丧。
“河海交汇,上涌天庭。真灵踏地,横渡天海。天生桥出,智慧光现。”
谢渊的声音忽然传来。
郁平愣了一下,才发觉这是一段佛家功法口诀。
他低声重复一遍,蓦然觉得里面蕴藏有大智慧,似乎讲的就是天地双桥!
郁平还没咂摸出真味来,却震惊的看向谢渊,喃喃道:
“你这、你这是……”
“这是不灭金钟罩的一小段心法口诀。你修的是儒门正道,和佛门真法同属正大光明一脉。若能参悟得透,对你突破或有助益。”
谢渊静静道。
郁平浑身一震,失声道:
“竟是不灭金钟罩的秘诀?”
他十分激动。纵然以他的强横实力,修的功法品级也是绝高,但和不灭金钟罩这等绝世功法还不能比拟。
若是能听闻这等顶尖功法的只言片语,和自身映照,自然好处无法测度!
郁平激动过后,又是满脸震颤,满脸复杂:
“谢家主,你竟愿意将这等秘诀传授于我?在下之前还,还的确对你的宝物有所图谋。”
谢渊负着双手,仰头望天,看着那个黑沉沉的窟窿:
“这天下,愿意为无辜之人出手的越来越少。可如此时局,若没有愿意肩挑大梁的,普通人该如何渡过?你也不要太过激动,这只是部分口诀,自然不是不灭金钟罩的诀要。能否有所启发,看你自己。我只希望无论郁先生有所得还是没有,都常行碧水村之事。”
他收回目光,望向郁平:
“我许君子于义,万望君子勿负之。”
郁平怔然半晌,才一整容色,正了衣冠,一脸肃穆的对着谢渊一揖到地:
“谢家主之风骨,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君子之托,郁平不敢怠慢分毫,唯死命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