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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逼宫

谢志的手指就在谢渊的面前晃啊晃,指指点点。

谢渊看着谢志有些激动有些得意的模样,没有说话,也没有辩解的意思。

他知道,谢志既然敢突然发难,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

虽然以谢渊现在的势力和机变,想要先将事情拖下去、或者想办法瞒下去,都不是没有办法,但谢渊并不想那样做。

他沉静的看着谢志,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

果然谢闻又问道:

“谢志,你这样说,可有什么依据?”

“自然是有的。”

谢志捻须微笑:

“如果各位去祠堂翻看族谱,便会发现,谢渊这位堂堂现任家主,前面两任家主的‘儿子’、‘侄儿’,竟然还没有登记上族谱,没有在谢玄他们那一房列名。

“一名家主还给族里其他族人录入族谱,自己却谱上无名,岂不滑稽?”

这话一出,许多长老都十分惊讶。

甚至有人心中一动,都生出立即去查证的念头。

但是众人都知道,谢志既然敢当面这么说、当面发难,不可能拿这种轻易就可以验证的事情胡说。

竟然还有这事?

长老们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交换眼神,宴会厅里有些喧闹起来。

一向豪迈的谢雷皱着眉头,瓮声瓮气的说道: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或许谢奕当时另有考量。对了,五爷怎么说?”

“谢雷,你说得不错,五爷也是这样说的!”

谢志一指暗有替谢渊说话之意的谢雷,哈哈一笑,自信的姿态瞬间就将谢雷的气势压制:

“五爷说谢奕当时找了个借口没有给他录入族谱,后面就再也不提这茬,让五爷都有些奇怪。”

“那不就得了?说明他们都知道,也没瞒着别人,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只是谢奕现在躺着,没法问他而已。等他醒了再说吧!”

谢雷绷着脸道。

谢志望着他,似笑非笑:

“谢雷,真能这样拖得过去吗?好吧,就算暂时不入族谱有千般理由,的确不能直接说此谢渊就是假冒。

“但是,前不久家主击杀魔教姬家的天才宗师姬轩,是在威县北山村。那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

许多长老微微皱眉,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那是哪来。

谢灵韵娇躯震了一下,下意识喃喃道:

“那里是哥哥养父母的桑梓地……”

谢志转过头来,捻须笑道:

“灵韵说得完全正确。”

谢灵韵一下反应过来,顿时脸色胀红,咬牙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嗫嚅几下,紧紧抿着嘴。

谢渊朝着她摆了摆手,让她一呆,神色瞬间无比复杂。

谢志微笑道:

“北山村正是当初带走谢渊、谢伦兄弟俩的远房族人——当然,这个远房,实在是不知远到哪里去了,翻遍族谱八百年,找不到北山村的信息,只是他们的确姓谢,或许跟一千二百年前分出去的虞北谢氏有些干系,或许。

“那对夫妻对谢渊兄弟俩自然是恩重如山,对我谢氏也是有大功的,在北山村修了大坟自不必说。谢渊是孝子,清明、年节与忌日,一年三祭,当然不曾少过一次。

“也从来不曾多过一次。”

众人听到这里,都隐隐有些明白。

谢志继续道:

“偏偏他遭遇姬轩那一次,既不是清明,又不是年节,也不是忌日,他却突然去了,还遭遇了强敌。明明姬家最近一直针对我族,以谢渊向来的沉稳缜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去冒险呢?而且真的遇到了敌人。

“除非,他那时候就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我就是那次感觉有些奇怪。后来啊,我又偶然发现,那两天谢渊刚好去祠堂看了族谱——

“同样的,他平时不是刻苦修行,做族内年轻人的楷模;就是处理族务,让我等汗颜。两年多了从没做过其他事情,怎么又突然去祠堂看族谱呢?

“我一问五爷,就听说谢奕居然给他留了东西。而谢渊看了东西,又看了族谱,可是惊讶了好一会儿。”

谢志说到这里,捻须暂歇,面带微笑,让众人自去回味。

长老们没有愚鲁之辈,再是向着谢渊此时也听出些不对劲,都是沉默。

谢闻暗自摇头,嘀咕道:

“你可真是条狗尾巴,将别人跟得这么清楚。”

“彼此彼此。”

谢志笑眯眯的,清癯的像貌如同教书先生,眼中却露出一丝精明。

他和谢闻一样,最开始都对家主大位十分有意,对谢渊实在是好好了解过的。

不管是他的养父母,还是他的行踪习惯,谢志和谢闻都了解过不少。

于是谢闻知道,谢志说得并没有问题。

“但是就算这样,也不能说谢渊就一定是那二位的亲生儿子了。”

没有其他人说话,却是谢志自己在说。

但众人都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就是真正的关键。

“所以我派人好好去北山村查了一下,想看看那二位在二十年前的大难之前是如何的,有没有子嗣,有没有其他亲眷。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我发现这两位我族的‘大恩人’,竟然在当地县志上、户籍上、档案上,查不到任何之前的资料。凡是涉及二十年以前的事情,全部都被抹去了。

“而且,据我属下所说,应该是近两年才消去的。

“不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掩盖我陈郡谢氏恩人的生平呢?”

谢志似笑非笑,语气古怪。

众人不语,心中都想到了一个名字。

谢志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虽然做得如此明显,但线索断了,我还真没有办法。然而天可怜见,夫妻俩如此风光的迁坟回归,许多旧人自然是记得他俩的。

“我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很快查到,隔壁村有个老稳婆,已是耄耋之年,还对夫妻俩当年生娃之事记忆犹新。

“为什么记忆犹新?因为那两日正好是当时的家主喜得麒麟儿的大喜日子,我谢氏信使四出,在虞州各地分支传播喜讯,但凡是离得近的都能沾沾喜气,北山村也不例外。

“那位母亲刚刚准备临盆,就听说谢氏家主也同样生了孩子,名渊,还领了红鸡蛋。

“于是夫妻俩为沾喜气,同样给还没出世的孩儿取名谢渊。或许真是得了我陈郡谢氏的庇护,稳婆说她接生接了一辈子,从来没见过生孩子如此顺利的,而且生下来的孩儿唇红齿白,五官只取父母精华,无比标致,并且以她经验是不会长歪的那类娃娃,看着就得从小俊到大。

“最奇异的是,那孩儿刚开始不哭不闹,天生沉静,眼神一刹那似乎还有些迷茫,然后才如懵懂孩童一般放声大哭。老稳婆说到这里绘声绘色,仍然面带奇色,当做不得虚言。

“诸位长老,觉得这北山村谢渊,是不是和哪位有些相像啊?”

谢志捻着胡须,笑眯眯的。

呼——呼……

回廊外风雪连绵,厅内寂静无声。

无数眼睛明里暗里看向谢渊,却见谢渊仍然沉静,不发一言。

谢志环顾一圈,知道大局已定,心中有些激动。

他慢慢道:

“如果这样诸位还觉有些不妥的,那我就请家主为消除大伙儿疑虑,开棺验尸,以我谢氏的家传秘法确认和他们并无血缘……”

“谢志,不必如此。”

谢渊摇了摇头,打断道。

他神色平静,手里攥着玉樽,慢慢道:

“你说的,当都是真的。我亦是近日才知道。”

众人听他亲口承认,都是微微张嘴,神情震动。

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复杂的事情!

这谢渊,竟然根本不算陈郡谢氏的人?

谢闻、谢秉、谢雷和所有其他长老都是一脸沉凝,惊讶中带着荒唐。

不同的是,有些人复杂而沉重,有些人则瞬间脸色变幻,心思闪动起来。

谢灵韵呆呆的望着谢渊,满脑袋都是空白。她只是下意识的想着:

“他竟然不是我的兄长?父亲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天呐,他竟然不是我的兄长,我们原来不是亲人……”

谢灵韵下意识的感到悲伤而不舍,鼻子都酸涩起来。

但她正要垂泪,突然想到什么,忽然止住了。

等一下……

慕朝云只是望着谢渊的身影,并没有惊讶之色,而是微微一叹,眼神中浮起怜惜。

谢志见谢渊承认得如此干脆,也有些意外。但他喜上眉梢,只是呵呵笑了一下,道:

“既然你承认,那就好办了。念你在位上没有捣乱,对谢家也有功劳,我便既往不咎,你自己交出扳指退位吧。

“但是谢渊啊,不是本长老不想帮你,实在是翻遍八百年的族谱,都找不到你先祖的名字。就算陈郡谢氏能者为先,你也得先属于陈郡谢氏吧?

“可惜,你终究不是我陈郡谢氏的族人。即使都姓谢,恐怕你和我们现在族地里的族人论起血缘,还不如世居陈郡的百姓亲近。”

血缘疏远非常,还不如随便一个老陈郡人……

谢灵韵没听到其他,只注意到这一句话,又呆呆的想着。

“谢渊,退位吧,与自己留些体面。”

谢志紧紧盯着谢渊,盯着谢渊手上的扳指。

谢渊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扳指,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听了谢志说这么久,早就预料到了什么。

从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世开始,谢渊就预料过这一幕。

但他没有想到来得竟然如此快。

如果自己不知道,他就不会有这些动作,那或许就永远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但是当他一知道真相,哪怕只是下意识的举动,也被时时关注他的有心人看出端倪,好巧不巧。

或许,这就是命运。

但谢渊仍然感谢谢奕,告知了他自己身世真相。

其实这并不符合谢奕想要他一直当家主的利益,只要一直不告诉他,谢渊自己不知道,同样也将其他人察觉的可能降到最低。

然而谢奕同样不想一直欺瞒他。

可惜这不是自己真正的二叔,但绝对是一位亲近可敬的长辈。

谢渊并不非常留恋这个位置。

相较而言,他其实更喜欢自由自在的修行,而不喜欢将如此沉重的担子抗在肩上。

这固然有许多好处,却有同样巨大的压力,不是谢渊所喜。

但是……

谢渊摇了摇头:

“诸位长老,明日我们召开全体长老会,再来商议家主之位的归属。

“今日是除夕,是一年之末尾,是团聚的日子,也是庆祝的日子,诸位共聚一堂,先吃饭吧。”

他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谢志看着他,本来想说什么,不过他敏锐的注意到了周围长老的反应,只是嗤笑一声,回转去了自己的座位,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很美味。

其他长老神情都有些复杂,一言不发,默默的对付着面前的山珍海味。

只不过他们或是神思不属,或是眉头紧皱,一顿本来气氛尚好的团拜宴会,吃得味同嚼蜡。

长老们无心饮宴,心事重重,陆陆续续的离开,宴会厅很快便空空荡荡。

只有谢渊、谢灵韵和慕朝云还坐在前面,以及一群浑身别扭却仍然侍立着的仆役站在旁边伺候。

谢灵韵神色一直有些复杂有些飘忽,却听谢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愣着干嘛?吃饭啊。”

“啊?”

谢灵韵下意识的转头,有些莫名的问道:

“这关头你还有心情吃饭呢……”

“反正都这样了,不如先吃饭。”

谢渊看了一眼两列空着的案几上,大半珍馐都没怎么动,不由摇摇头:

“浪费。”

“这南海巨蟹味道不错。”

慕朝云素手轻柔的撕开一条雪白的蟹腿肉送入嘴里,然后淡淡说道。

谢渊微微一笑,同样掰起那比人脸还大些的螃蟹。

谢灵韵有些觉得不可理喻,又有些佩服谢渊的沉着。

但她奈不住性子,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两下谢渊:

“喂,你真不是我哥?”

“别想了。”

谢渊瞥了她一眼,呵道:

“我永远是你哥。”

谢灵韵登时瞪大眼睛:

“你明明不是!”

“就是,一日为兄,终身为哥。你没听说过吗?”

谢灵韵柳眉倒竖:

“你别瞎说!我根本没学过这一句。”

“那你现在学了。”

谢渊递过去一只几有孩童小臂粗的蟹腿:

“喏,吃个腿。”

谢灵韵听得咬牙切齿,但是看着那被剥好的蟹腿,又忍不住接过来,低头吃着。

反正不管怎样,他不是自家的兄长了。

吃完饭后,谢渊和谢灵韵先去找了崔萍君。

“竟然还有此事……”

崔萍君听了之后,也是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转向床上静静躺着的谢奕,神色复杂,摇了摇头,暗自叹道:

“你这真是为难孩子呀……”

崔萍君又看向谢渊,问:

“渊儿,那你打算怎么做?”

她神色如常,好像完全没觉得眼前这个不是自己的侄儿。

谢渊并不意外,只是道:

“等明天的长老会,我想再争取一番。如果不行的话……再说吧。”

崔萍君闻言,叹了口气,默默点头。

谢渊拱了拱手,在崔萍君和谢灵韵复杂的目光中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落,谢渊仍然笑着和迎上来的侍剑和云竹招呼,没让她们感觉出一点异样。

只有等和慕朝云单独相处时,他才神色微敛,长长叹了口气。

慕朝云如同镜湖般的双眸安静的注视着他,拉了拉他的手,轻声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呢?”

谢渊沉声道:

“再争取一下吧。二叔……他将家族托付给我,我不放心交给其他人,是真的不放心。”

无论是谢闻,还是谢志,两人一个眼界有限,一个唯利是图,绝对不是适合执掌整个家族之人。

而其他的长老,要么势力不够,要么心不在此,放眼望去,更无一人适合。

谢渊好不容易将陈郡谢氏稳定了下来,若是再让其他人搅乱,他怕局面会一发不可收拾,愧对谢奕的嘱托。

若真是能一走了之,倒还好了……

谢渊叹了口气。

慕朝云望着他,语气有些缥缈道:

“恐怕很难。

“而且,你终究不会一直留在这的。”

谢渊看了眼慕朝云,若有所思道:

“你是看到什么了?”

慕朝云点了点头。

邦。

谢渊在她吹弹可破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威胁道:

“不是让你不准用天机术吗?”

慕朝云完全呆住了,吹弹可破、白如透明的额头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她下意识摸了摸额头,不敢相信谢渊竟然敢如此嚣张!

以前还叫师傅,现在就当小孩,以后会怎样都不敢想。

但慕朝云只是微微低头,轻声道,女宗师竟有些楚楚可怜:

“那是以前看到的,我最近可没有用。”

“哦?那倒是错怪你了。”

谢渊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轻轻替慕朝云揉了下额头,惹来慕朝云轻哼一声。

“那你还看到什么了?”

谢渊随口问道。

慕朝云瞬间顿了一下,而后马上变得柔和随意:

“不告诉你。”

“谁稀罕。”

谢渊不以为意,只是笑道:

“我们这种接班人,只相信人定胜天。”

“那就最好。”

慕朝云认真的道。

除夕本是团圆夜。

然而中午宴会厅的消息不胫而走,或者这种消息本来就根本没法瞒住。

整个族地都知道了,新年一到,家族就会召开事关家主人选的长老大会。

而至于为什么……

有大家都不信的流言,比如说谢渊是假冒的。

但凡稍有理智的人,都对此嗤之以鼻。

更多人还是信是内部纷争,或者更实力有关,一时众说纷纭,除了地位很高、接近长老的那些人,没人信那个离谱的流言。

直到新年已至,第一缕崭新的阳光照耀在溪水议事厅的亭台楼阁里,熠熠生辉。

里面已经坐齐。

大年初一,来到溪水议事厅的谢氏长老,仅次于谢渊第一次召开长老会的那一次。

而这次和那次的差距,也仅仅是一两名实在来不到的长老,比如闭关之后了无音讯的谢羽。

随着阳光穿过景致的窗棂和设计巧妙的天窗气孔,屡屡光柱照射进厅堂,映照着潺潺溪水,荡漾出粼粼波光。

只可惜如此美景,仍然改变不了严肃而凝重的氛围。

谢渊与第一缕阳光一同进入议事厅,仍然在首位坐下。

只不过每个人都注意到了,他并没有穿那繁复的家主玄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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