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擒将军想回句话,好似又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然后,上阵噹噹之声无数,是那马蹄在踩,马蹄下面钉着马蹄铁,马蹄铁砸在铁甲与头盔上,响声入耳……
一切,也都模糊了……
大战还在继续,党项米擒之骑入阵,宋军之阵,又宽又厚,一直在奔,好似就是看不到尽头在哪……
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看不清哪里来的长枪,看不清周遭友军在何处,只看得清迎面而来一个又一个的宋骑……
奔,一直往前奔,奔到瞬间开朗,头前再无宋骑,左右一看,左右再看,回头也看……
人呢?
放眼望去,左右周遭,除了空空的马背,竟是看不到一个党项同袍。
这党项汉子有些错愕,不是说宋人早已是惊弓之鸟,只等弓弦一鸣,便会失胆怯懦吗?
“将军!”
“阿庞!”
“丙买……”
没人应,一阵,一千多号人,尽皆落马?
这怎么可能?
本是不太可能的,党项之骑,岂能不精锐?不说精锐到何等地步,至少比宋骑要强!
却就是发生了!
为何?
黑夜,让人的感官无限变弱,面对好多倍于己的敌人,都失去了感官之后,哪里还有精锐之别?岂不就是人多就胜?一人再如何,又何以面对好几杆看不清楚来处的长枪?
许多时候,连架住那一枪都做不到。
倒是也并没有尽皆落马,还真也有另外一个党项汉子呼喊也起:“还有人吗?”
语气里,有些恐慌。
这边汉子连忙答了一语:“有人有人,我在这里,快聚过来!”
战术动作还没忘记,出阵之后,第一时间聚集起来。
两人在聚,呼喊几番,三五人又聚,聚来聚去,聚得十几骑来,转头去看,那宋军之马蹄,并未回头要打第二阵,只是一路往北一直在去,毫不停留。
十几骑党项米擒,似也有些愣神,宋人怎么会不回来再打一阵呢?
将军呢?
“将军!”
“将军!”
将军没有回话,已然不知与哪处的草地泥土粘在了一起。
倒是陡然,有一个米擒之骑一语惊呼:“宋人这是去夜袭往利了!”
也算反应过来了,也算有见识,但又能如何?
自也有人来问:“怎么办?”
该去速速通知身后二十来里的往利,让他们早做准备……嗯……最好是赶紧回头就走。
这个念头是有,只是……做不到!
都知道,做不到,那边,又聚来七八骑……
合在一处,众人互相看看,看不清楚那一个个无比垂头丧气的表情,只有寂静无声……
也不走,也不动,便是不知如何是好。
那轰鸣之声往北而去,越走越远。
往利人应该远远就能听见如此庞大的轰鸣,第一时间就会知道先避开锋芒……
应该是知道的……
二十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十来里地,轰鸣声就能如雷鸣一般在天空回荡,大地也能地鸣。
躺在地上,感受更快,不知多少往利人从地上爬起来。
有人已然大呼:“不好不好,这不是米擒!”
何以不是米擒?
米擒人没有这么多马蹄,那轰鸣之声自也没有这么雄浑。
党项人,经验十足老道。
那这是谁?
“这是宋人,宋人转头来了,米擒只怕已经溃败……快架马鞍,快聚起来,快!”
两千多往利人,自是动作飞快在聚,片刻就聚做一团。
怎么办?
是打是走?
容不得太多犹豫,领头之将往利杞,只问左右一语:“是打是走?”
左右之人,只回一语:“少族长定夺就是!”
往利杞努力想冷静一些,那轰鸣越来越近,他一语说来:“走,天明再说!”
马蹄就起,还得调转方向,快走,往东北先走,走得几番,往利杞越发冷静,却是微微转马,往正东去,不枉东北去了。
便是一瞬间冷静下来,想得许多许多。
当真不知什么情况,就不能往东北去引,本阵虽然还远,但若是如此一路当真引到了本阵之前,怕本阵大军也慌乱起来……
往正东去,天亮不远了,且奔走一二,如此纠缠,只待天亮看看情况,再作决断。
按理说,宋人马力,也维持不得多久……
莫名之间,也有一种奇怪之感,本是追着宋人不断在逃,转头来,何以又被宋人追着在逃?
也不知夏州军到哪里了……
身后宋军之中,武松正指着头前来说:“哥哥,他们正在转向往东!”
苏武只管一语:“二郎,你带本部骑兵,先往东北去,寻个可以藏身之地,如那凸起的土岗之后,藏好休息待我回来,我再追他们,只待追得半个时辰,便转东北来,会路过你藏身之处附近,你听马蹄,没有等到党项人,你不要出来!”
“得令!”武松点头,也不多问,哥哥从来有定计,只管带着本部一军,五个营曲,开始脱队,一边脱队一边大喊番号往后去传。
“左前陷阵营,右前陷阵营,左前骁勇营,右前骁勇营,武将军亲卫营,往左脱队!”
黑夜里,喊声四起,士卒只要听到听清,便会接着在喊,一个一个在传,五个营,左前脱队!
苏武带着九千多人,继续在追,一直在后撵个不停,一时之间,自也追不上去,至少七八里地的差距。
追着追着,苏武的马速慢慢在减,大军慢慢就停,然后转向,不追了,直往东北去,往那大横水的方向再去。
头前往利,自也马速就慢,慢慢而停,那轰鸣的马蹄就是指引,往利杞一语就问左右:“宋人缘何不追了?”
其实往利杞心中有答案,左右自也来答:“他们定是追不上咱们,所以直接去奔袭本阵。”
“如何是好?”往利杞左右又问。
“少族长,咱们是不是也该随着宋军身后去?如此,可牵制宋军……”
往利杞在皱眉,他之所以问,就是心中有犹豫。
米擒看来真是覆没了,是计策,原来都是宋军之计策!
宋军就是要引自己来追,如此步骑就脱节了,各个击破。
宋军何以这般善战了?
以往当真是闻所未闻!宋人何曾有过这种方式作战?
往利杞冷静几番,微微点头:“得回,若是咱们不回,本阵便只剩两千骑,当真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众人似也都明白这个道理,都在点头。
“但不能跟得太近,多歇歇马,先走慢一些,拉开二十里,二十里便是稳妥!”
往利杞冷静非常,思索得极快。
众人自也转向,往东北方向再去。
快马机动之下,苏武在思考学习进步,机动力,代表着拉扯拉锯的另外一种形态。
苏武自也长进极快,甚至也想,若是在不明白这些道理的时候,仓促与女真五万精锐之骑作战,那当要吃多少亏当去。
也想那历史上善骑之蒙古,到哪里都是降维打击,悍勇许在其次,这些骑兵机动运用之法,才是蒙古人降维打击的真正原因,那西亚中亚与欧洲,何曾见过这般战法?
那蒙古人真正临阵之法,却又简单,就是重骑在中,两翼出击。这些战法,与机动的运用,都是在中原之地卷出来的,从战国之骑射,到汉匈之苦战,再到五胡十六国之混战,再到李世民玄甲军……
后来,契丹也来卷,女真也来卷,党项也在卷,骑兵之战术,早已开发得无以复加,再到蒙古与女真卷起来……
宋,其实已然失去了骑兵战法,此时此刻,苏武在慢慢捡起来……
这党项人,当真是好,既不太强,也不太弱,练手当真合适。
苏武自是一路往东北去,也不太快。
往利杞跟在身后,不远不近……
一处遮蔽视野的土岗之后,武松竖着耳朵在听周遭马蹄……
他知道党项人肯定会出现在附近,一定会,哥哥之言,从来不假!
远一点近一点都无妨,只要他们跟在哥哥大军身后,只要自己冲出去能是党项身后,自是抓个正着,又是大胜。
武松也在暗暗去记,他也记下了,又学会了一招。
(兄弟们,么么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