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丫头生了个丫头片子,又不是嫡长曾孙,老太太和二丫头一个劲哄抬,骗不了别人只骗自己。
等到我宝玉年底成亲,那夏家姑娘身条匀称,貌美神足,一看便是宜生养的料子。
届时我的宝玉一索得男,老太太本来就疼宝玉,宝玉要有了儿子,老太太不知怎么高兴呢。
到了那个时候,二房子嗣繁茂,总算也要得意一回。
不用像现在这样,明明是个赔钱丫头,老太太还要在人前做脸面,故作欢喜无比,可多别扭膈应。
……
等到产房之中,丫鬟婆子仔细清理洁净,又焚了上等的檀香冰片,散了生产落地的血腥味儿。
贾母和迎春等人进房中探望,见王熙凤脸色苍白如纸,神情有些低落。
她见了贾母说道:“老太太,孙媳妇儿没用,没给你老添个曾孙子。”
贾母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就是个丫头,比男人还强上三分,哪里就不好了。
我这一辈子养了儿子、女儿、孙子孙女,最贴心的都不是小子,反而都是丫头。
从你林妹妹的娘开始,到你林妹妹、大丫头、二丫头、三丫头,个个都是我最得意的。
你那么能干的女人,生下来的丫头,只怕比她们还强,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们贾家丫头金贵,你尽管放心好了,不单是我会稀罕宠爱,有的是人来疼惜,以后吃不了亏。”
迎春笑道:“老太太说的没错,丫头招人疼。
不说老太太喜欢,琮弟一向最疼爱丫头,将来必定也会宠的。”
贾母笑道:“这话在理,都知琮哥儿最宝贝姊妹丫头。
请他过来瞧瞧稀罕,如今孩子落地,不用那些个忌讳。”
五儿连忙笑着回东府报喜,没过去多久,贾琮带着黛玉、探春等姊妹过来探望。
贾琮见王熙凤果然生了个女儿,且恰巧在七月初七落地,当真是分毫不差,心中不禁惊讶感叹。
他看着襁褓之中的女婴,虽初生孩童尚且双目紧闭,看不出日后容貌,
但鼻梁和唇角的模样线条,依稀就是王熙凤的形状,已经透出几分秀美,这便是巧姐。
贾琮当然不会说出这个名字,将来不知是否真有位村妇,会来给这个孩子取这个名儿。
即便因自己的出现,许多事都已面目全非,似乎一切走入全新的支路。
但是一些没受自己影响之事,依旧顽强按着原先轨迹运行……
……
王熙凤见黛玉等姊妹围着孩子,各自嬉笑好玩,叽叽喳喳,神情言辞都透着喜爱,只是谁也不敢动手去碰。
又见贾琮站在一边,目不转睛盯着孩子在瞧,神情之中透着异样的新奇,似乎还有种莫名惊叹……
王熙凤心中微微一动,她虽生了个丫头,心中未免失望,但毕竟是亲骨肉,也是一辈子的寄托依靠。
如今丈夫贾琏充军十五年,等他回来的时候,只怕头发胡子都白了。
如今自己多了个女儿,便是多一层累赘和牵挂,母女二人要在贾家长久安生,最大的依靠还得是贾琮。
王熙凤笑道:“琮兄弟最痛惜女儿家,姊妹们都被你宠得如珠似宝,现多个侄女儿,也要多些关顾爱护。”
贾琮笑道:“二嫂放心,这小侄女我必会疼爱,我来抱抱她如何?”
贾母笑道:“你一个小子,没成家立室的,哪里会抱孩子,初生的孩子柔嫩,抱她可是有讲究的。”
一旁的黛玉、探春等姊妹早就跃跃欲试,只是谁也不敢去动手。
听到贾琮开口要抱,个个明眸发亮,皆是期待之情。
贾琮笑道:“我见别人抱过,妥当的很,半点不会有错的。”
此时孩子正被凤姐身边婆子抱着,贾琮上前身出手来,那婆子看了凤姐一眼。
王熙凤点了点头,只见贾琮左手臂一圈,让孩子头枕在臂弯。
用手臂掌心托着孩子腰背,右手圈拢,抱的十分稳妥。
那孩子本来还在熟睡,被人转了一手,居然丝毫没有惊醒,依旧睡得酣甜。
那婆子笑道:“刚落地的孩子,还不习惯被人抱,转手之时很是灵敏,多半是要哭闹。
伯爷抱她居然不哭不闹,当真能人无所不知,伯爷还这等年轻,抱起孩子比我们还老成。”
贾母对王熙凤笑道:“果然是会抱孩子的,你瞧我不是说过,我们家的丫头总有人疼的。”
……
王夫人见贾琮抱着那丫头片子,神情甚是好奇喜爱,王熙凤更是看的笑意盈盈。
她心中不禁鄙夷十分,大房的人竟是些虚情做戏手段。
凤丫头死去活来折腾半日,就生下个不值钱的丫头,也要拿来和这小子拉拢亲近,当真不要自家脸面。
王夫人因看到碍眼,便再也坐不下去,随便找了由头便离开凤姐院子,去宝玉院里走动。
她才还没走到宝玉院子门口,突然秋纹从旁边窜出,倒是吓了她一跳。
皱眉说道:“你这丫头,不在宝玉身边好生伺候,怎么跑到这里来逛。”
秋纹说道:“我方才看到彩霞到二爷房里,便知道今日太太来西府走动。
因太太有些日子没来,我便有些话想和太太回禀,也一直不到便利。
今日知道太太过来,特地在这里等候太太。”
王夫人知道秋纹的性子,日常会在自己耳边传些小话,因此心中并不看重她,觉得没有袭人忠厚识大体。
但她也从不对秋纹训斥嫌弃,甚至还会给她几句好话,让她一心伏自己,因她在宝玉房里也需耳目。
王夫人问道:“你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我日常不在西府,宝玉身边也需你这样忠心为主的人。”
秋纹听了这话,愈发精神振奋,更加知无不言起来。
她是个有奔头念想的丫鬟,巴望着自己讨好几次,王夫人像指派彩云一般,把自己也赏给宝玉睡觉。
……
秋纹说道:“这事要是说起,还是那日二爷让袭人去东府,探望三姑娘的伤势。”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中就有些不快。
三丫头是挨了自己家法,儿子竟不顾自己体面,巴巴去探望那丫头,也是个没气性的。
秋纹继续说道:“袭人好意去探望三姑娘,可东府人人都不给她脸面,明摆着看不上我们二房。
袭人过去之时,遇上琮三爷在三姑娘房中,三爷说了不少歪派二爷的话,其中意思很不好听。
袭人担心说给二爷听,二爷会生气闹事。
她也害怕三爷如今权势,不敢因此牵扯上关系,便把这些话都瞒下了。
她只是私下和麝月说起,麝月便挑唆她连太太都瞒住。
可我觉得太太应该知道这些话,万一遇上事也好有个准备……”
……
其实那日袭人和麝月私下说话,秋纹并不是最后才来,而是早就躲在一边,将话都听了全乎。
只是王夫人并不是每日来西府,所以她一直没机会递小话。
今日见彩云上了宝玉床铺,立马就和袭人成了一党,两人出去说悄悄话,让秋纹十分羡慕嫉妒。
如今宝玉房里的丫鬟,袭人和彩云已名正言顺睡上,碧痕这烂货也私下被二爷弄过几回。
麝月精明干练,嘴巴子厉害得像刀子,那个都不买账,那个也惹不起她。
几人当中自己竟成了垫底货,秋纹这么有上进心的丫鬟,自然受不了这种窝囊,做梦都想着如何往上爬。
她凑巧听了袭人和麝月的话头,岂能不来王夫人面前显摆表忠心。
于是,将那日贾琮对袭人说的冷话,都一五一十告诉王夫人……
……
王夫人听完秋纹的话,已气的脸色发白,就像被人揭开伤疤,心中说不出的委屈愤怒。
她忍不住咒骂道:“他竟敢说出这没脸面的话,真是岂有此理!”
王夫人不仅痛恨贾琮如此无理,用这等难听话语训斥宝玉。
她更埋怨自己看中的袭人,竟然这样糊涂没用,听着这样的话居然不敢啃声,二房的脸面都丢尽了。
还有那个死丫头麝月,平时看着精明利落的人物,没想到心思这等狡猾,竟这般挑唆袭人欺瞒主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