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东,甄家别院。
姚寿安见刘宝正家的已表明身份,那些官差居然还不留情面,俩耳刮子将人打的满嘴满脸是血。
如今人倒在地上,形状狼狈之极,两腮肿胀,不仅说不出话,连哭喊都不敢。
在甄家大院之中,刘宝正家的是大太太心腹,精明干练,能说会道,是个厉害妇人。
即便只是甄家老奴,姚寿安平时也敬她三分,如今只说了两句自抬身份之言,就被官差打的死狗一样。
原来京城官差都这样嚣张,连王府的情面都不给,姚寿安想到这些,吓得脸色灰白,双腿不禁颤战。
那捕头耻笑道:“金陵甄家牵扯火枪私造,十余日前圣上就已下旨,将甄应嘉革职查办。
这贱妇还敢拿他出来招摇,你以为这是金陵吗,天子脚下哄骗官差,我看你是想找死!”
姚守安听了这话大惊失色,因他们离开金陵之时,朝廷圣旨还未下达,他还不知甄应嘉已被革职查办。
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刘宝正家的表明身份,这些官差会这般不待见……
姚守安慌忙说道:“我等半月前就离开金陵,实在不知我家老爷也被革职。
但我们确是良善之人,入京为家主办事,绝无不轨之举,还请上官看在北静王府情面上,能给予多些担待。
这妇人说话冲撞官差,是她的不对,我们愿意认罚,我愿出一箱财货作为赔礼,还请上官笑纳。”
那捕头听姚守安说要送一箱财货,不禁两眼发光,这里每口箱子,少说都值一二万两,这下可发达了。
刘彬芳听了这话,却不动声色,问道:“莫非这些箱子是要送到北静王府?”
姚寿安听了这话,微微一愣,他出京之前甄应嘉夫妇曾叮嘱,藏银之事不可轻易牵扯北静王府。
但如今断了贾家的路子,镇安府官差又已逼到门前,正是火烧眉毛之时。
这偌大的神京城里,姚寿安唯一救命稻草,就是大房二姑娘北静王妃。
即便他对牵扯北静王府依旧心有惴惴,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不然这十三箱东西一箱都保不住……
他支支吾吾说道:“这些东西……的确是我家太太送给二姑娘的家礼。”
刘彬芳忍不住一笑,说道:“你家太太当真疼爱女儿,出手着实阔绰大方,既是这样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
徐捕头,将这里所有人和箱子全部收监,本官回衙之后立即行文,将他们即刻移交锦衣卫。”
……
此话一出,不仅吓跑了姚寿安的三魂七魄,连一旁的徐捕头也满脸不解。
说道:“大人,这可是我们镇安府得到的线报,那甄家已是破灭之门,还敢偷运这么多金银入神京。
这绝对是桩大案子,这两个主事之人,怎么看都是草包,只要稍上刑具,他们全得招得一清二楚。
这事落到我们手中,可是天大的机缘,再说这十三箱东西……,这样的功劳就白白送给锦衣卫?”
那徐捕头话到最后,声音不由自主低了下来,但语音之中已显贪婪之意。
毕竟这十三箱东西,截留几箱交上去,官场上十分寻常之事,做的不留痕迹,并不算太难。
对于这些捕头衙差来说,一年才几十两俸禄,这十几箱金银的诱惑,对他们来说很难抗拒。
刘彬芳听了徐捕头的话,脸上毫无表情。
悠悠说道:“徐捕头,银子可是好东西,哪有人会不喜欢,但有些银子碰了,可是要死人的。”
徐捕头听了这话,神情有些不信,说道:“大人,我听说三法司在金陵复核案情,如今已确证甄家之事。
昨日宫中已下旨定罪,小人虽不知圣旨内容,但依照以往类似见闻,甄家多半逃不过抄家之罪。
一个破败世家,不过是落水狗罢了,不会有大人说的这么厉害吧?”
刘彬芳说道:“你把事想得太过轻巧,甄家之案是锦衣卫主办,金陵锦衣卫千户王彰江,是人尖上的人物。
金陵甄家已是戴罪之身,如果我是他的话,可不会让甄家在自己眼皮底下,运十几箱金银出金陵城。
这位王大人精细干练,只会比我们高明,绝不会比我们马虎,放长线钓大鱼,顺手为之的事情。
如果我猜的没错,箱子里东西的种类数量,说不得都登录过锦衣卫秘账。
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人竟要送一箱东西给我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要箱子里少一块银子,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前程,可能都要被搭进去。
到时候丢官罢职都是小事,是生是死都要别人说了算。
人家给我们镇安府线报,是送我们一桩机缘,我们自己要是吃相难看,最后出了事故,那可就成了笑话。”
那徐捕头听了这话,心中凛然,细想刘彬芳的话语,果然是极有道理,背上冒出一层冷汗。
说道:“还是大人思虑周详,小人是个粗货,差点就就要坏了事情。”
……
刘彬芳说道:“这只是其中一层,刚才那婆子胡言乱语,这人又说箱子要送给北静王妃。
一个破败犯官之门,投运十几箱金银入神京,还和异姓王爵牵扯上关系,这事可就难听了。
我们镇安府是民刑衙门,没有那么大的根底,可戴不了这么大的帽子。
这种烫手的山芋,丢给锦衣卫操持,他们必定是喜欢的,我们还落个人情。
只要把人和东西完整无缺移交锦衣卫,镇安府全身而退,我们也少不了一份功劳。”
那徐捕头只是个粗人,哪有刘彬芳这等细密厉害的心思,听了对方的话,只觉顿开茅塞。
心中忍不住感叹,这读书人的心思,真他娘的精明厉害,他都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怪不得上任府尹被问罪砍头,刘彬芳作为心腹属官,不仅一点事情没有,这两年还升了官职……
……
一旁姚寿安听说要把他们移交锦衣卫,顿时吓得快要瘫软。
甄家旧案就是被锦衣卫咬住不放,才掀起家门破败大祸,甄家人对锦衣卫可是畏之如虎。
听说要将他们移交锦衣卫,姚寿安噗通跪倒在地,不住的哀求刘彬芳,甚至口不择言说出一堆话。
刘宝正家的被徐捕头打得口歪舌破,即便已口不能言,还是喃喃出声,满脸都是恐惧之色。
刘彬芳皱眉说道:“把他们的嘴都堵上,有话让他们去锦衣卫昭狱去说,咱们听多了惹是非。”
徐捕头一脚将唠叨的姚寿安踹翻在地,亲自将他双手绑了,不知从哪里找老破布,将嘴堵得严实。
又让人将刘宝正家的如法炮制,可怜她在甄家也是体面奴才,即便在王熙凤等人跟前都侃侃而谈。
如今不仅颜面丧尽,生死难料,嘴里塞的不知哪来的肮脏东西,将她熏得半死,恶心却又吐不出……
刘彬芳看着甄家人全部被带出别院,手下衙差又准备车马,将十几个箱子装车运走。
此时他突然想到,那人不会连北静王府这一步,都已在他事先预料之中……
但他想起当年往事,那时他多大年纪,便已那般绵密狠辣,如今更胜往昔,也不算什么奇怪。
……
伯爵府,探春院。
贾琮正走进正房,看到翠墨正端热水出来,看到他便笑道:“三爷来了,姑娘在换衣服,请三爷稍等。”
贾琮知道探春伤了双手,张友士交待过十日之内,双手都不许动弹,这几日更衣沐浴都是丫鬟服侍。
他只是等了一会儿,侍书便出来请他入内。
贾琮进入内室,见到探春正坐在床边,气色比前日好了许多,双颊已有微微红晕。
穿着刚换的玫红玉兰折枝刺绣褙子,里面是件粉色抹胸,系着雪色百褶裙,嘴角抿笑,灵巧爽利,俏美夺目。
贾琮见她刚换药膏纱布的双手,有一半都遮在衣袖之中,乍一看去倒不像双手受伤之人。
房间还有姑娘家浴后更衣,残留下的温热娇躯甜香,沁人心扉,让人悠悠沉醉……
探春微笑说道:“劳烦三哥哥记挂,每天都过来看我,一天还来几次。”
贾琮说道:“三妹妹从小到大,都是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样苦头,我自然要多来看看的。
手上的伤患是否好些了,现下还有疼痛吗?”
贾琮说着伸手到探春衣袖中,将缠着纱布的双手放在手中,小心翼翼一握,探春忍不住微微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