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和三哥哥要好,但即便三哥哥是家主,宗法礼数之下,要越过自己嫡母,只怕也是极难之事。
……
正当探春心意忡忡之际,见到丫鬟侍书急匆匆进房间。
探春问道:“你这么快就回了,怎么还是空手回来,难道没找到东西?”
侍书急声说道:“姑娘,我没去东府拿东西,我刚出了府门,正好遇到一件怪事,便又回来了。”
探春奇道:“到底遇上什么事情,值得你东西都不拿,半路就跑回来了?”
侍书说道:“姑娘,我刚才走到大门口,正要往西府角门去,正看到门口停辆脸生的马车。
我便随口问看门小厮,是不是有客上门拜访老爷,那小厮说的确有客,但不是拜访老爷,而是拜访太太。
小厮还说来客是金陵甄家女眷,我听了心中起疑,便没敢出门。”
探春听了这话,心中猛然跳动,俏脸微微变色,侍书能想到的事情,她这等精明之人,自然也能想到。
她喃喃自语:“甄家女眷,甄家远在金陵,神京哪里来这么多女眷,莫非就是昨日去西府那人……”
侍书说道:“我也是和姑娘一般想法,昨天在耳房听到三爷说话,甄家藏银的事很是凶险。
我担心弄错了事情,便去了外院正堂附近。
正遇上进出奉茶的丫鬟,问清来客是甄家大房陪嫁婆子,这事便有七八分准头。
我又特意从正堂外走廊经过,正听哪婆子说什么大公子被人害了,还有锦衣卫牵扯火器之类。
昨日三爷也说过类似的话,这事便十成没错了,这才赶来和姑娘报信。
那甄家的人好不地道,昨日去西府鼓捣事情,已被二奶奶给回了,今日又来东路院蛊惑太太,当真可恶!”
探春听了这话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子说道:“我看甄家也是走投无路了,硬是要将这些银子,找个地方藏匿。
他家越这样费劲心思,不依不饶,我们家越是不能招惹,只是老爷赶巧又出门,家里也没个主事之人。
太太要真被那婆子哄了,收下甄家那些银子,传出风声闹出事,不仅老爷要遭殃,连三哥哥都要受牵连。
侍书,你去东府给三哥哥传话,我现在就去正堂,不能让那婆子在太太跟前摆弄事情……”
……
东路院,外院正堂。
刘宝正家的将藏银之事,委婉隐晦的说了一通。
她既在西府吃了软钉子,在王夫人跟前说话愈发小心。
将藏银风险淡而化之,只说甄家一时之难,不足为虑,只为留万一退路罢了。
王夫人身在内宅,对外头事知道不多。
但那日早朝群臣弹劾甄家,嘉昭帝下旨严查甄家之案,闹出极大风声。
贾政虽没资格入朝听政,却也听同僚详说此事。
因甄家和贾家同为金陵世家,两家几辈子素有往来,上年因为宫中赐婚之事,两家还差些成了姻亲。
所以贾政对这事颇为入心,回府后还和王夫人提过一次,王夫人多少知道甄家眼下正在犯事。
因此刘宝正家的说明事由,王夫人对收藏甄家私银之事,一时间有些犹豫。
但刘宝正家的巧舌如簧,将此事说的并无风险,又让她让有些动心。
王夫人也是出身世家大族,自然和王熙凤一样听多世家典故,家道中落藏银保身,也是大家门第常有之事……
刘宝正家的见王夫人神情犹疑不定,想起昨日在西府的遭遇,一颗心已提到嗓子眼。
言语略显急迫说道:“贾太太倒不必多虑,即便东西先放到府上,事情必定做的隐秘,外人难以得知。
即便外人听说风声,真要在其中挑刺生事,这些财货金银之上,又没刻上甄家的名字。
那个还能硬说是甄家东西,太太只说是府上家藏,旁人如何能分清……”
刘宝正家的这话十分大胆,她也是走投无路,有些孤注一掷。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中一阵狂跳,提紧的心思一下松了大半……
刘宝正家的继续说道:“这一小箱物件,只是给你家哥儿的红喜贺礼。
我家太太临行前交待,贾太太能施以援手,甄家感激不尽,必定要另有重谢。”
王夫人听了这些话,愈发心动起来,她刚才听刘宝正家的说过,这次运来的一共十三口大箱子。
王夫人看了眼案几上的小箱,甄家略表心意这口小箱,里面的珠宝财货布下四五千两。
那十三口大箱子,这得值多少银子……
……
此时,刘宝正家的数番言语,已真正撬动了王夫人的心防。
她想到刘宝正家的担心王熙凤年轻不顶事,这次特找自己这辈分高的。
如果自己不敢接这份银子,这婆子转身找了王熙凤,凤丫头如接了这批银子,那自己可就成了贾家的笑话。
那婆子回到金陵说起,在金陵娘年老亲之中,自己还会成为他人奚落的对象。
这等丢尽脸面之事,以王夫人的深谋远虑,绝对不允许出这种错漏。
而且,刘宝正家的那句银子没有刻字,不得不让王夫人妄念丛生。
要是甄家真的出了大事,这十三口大箱子岂成了无主之物……
自从二房失去权柄,被人生生挤兑出荣国府,让王夫人屈辱万分,心中一直憋着一口郁气,一直都喘不直……
还有她的宝玉,堂堂荣国府嫡子嫡孙,这么尊贵出色的人物,连成亲银子都捉襟见肘,实在让人心酸。
为何他们二房就要受这等屈辱,就不能像东府那小子,日日占尽阖族风光。
王夫人想到这些,不由胆气横生,心中愈发笃定主意。
慨然说道:“刘家的,贾甄两家是金陵世交,几辈子的交情,守望相助是应有之义,这事……”
王夫人正要说出义不容辞、施以援手之类话语。
突然听到正堂门口传来脚步声,传来俏巧利落声音:“太太,此事不妥,还请三思!”
……
刘宝正家的见王夫人话风松动,知道她要应允此事,心中不禁欣喜若狂。
她从金陵带来的十三口箱子,哪里是万贯金银,而是火热要命的烫手山芋。
她心中巴不得早些甩出去,好让自己齐全的返回金陵,至于后事如何,她却撂开手管不着了。
只等王夫人说出应允之语,她就会趁热打铁,将箱子快速送入东路院,就此万事大吉。
做梦没想到这要命时刻,居然会有人说话,未见其人,话音锋利,明明是要来坏事!
她回头望去,只见进了个年轻姑娘,美貌俏丽,削肩细腰,高挑成材,亭亭玉立,姿容绰约。
一双水汪汪的明眸,闪动着削冰截玉般的清冷眼神,让人有些不敢逼视。
……
王夫人见探春突然闯入,身后跟着丫鬟翠墨,而且出言不善,让自己在世家女眷面前,如何抹得开脸面。
皱眉说道:“三丫头,我正在堂中待客,你这说的什么话,也太没规矩了!”
探春脸色微微发白,今日家中父亲不在,三哥哥一时又不得过来。
自己如不截断话头,让太太言辞上应允这婆子,即便箱子不得送入,也从此留下话柄。
上回宝玉在内宅说了几句僭越之言,不出两天时间,宗人府就上门下文训斥,闹出好大一桩丑事。
三哥哥曾说过,神京贵勋豪门之内,都有朝廷中车司眼线,否则宝玉几句歪话,如果会传到外头。
今日之事一旦落下口实,往日之危未必不会再现。
如再像上次那样闹得沸扬一片,御史上本弹劾不轨,老爷还要不要做官,以后还如何见人。
她想清楚这些,微微咬了下樱唇,大着胆子说道:“太太有所不知,这甄家刘大娘昨日已去了西府。
找了琏二嫂子游说,要将他家财货箱子藏在西府,二嫂子知道甄家已是戴罪之身,只怕有抄家落罪之祸。
他家私银形同赃银,我们贾家一旦沾惹,必定要惹上朝廷罪名,给家门带来灾祸。
所以昨日二嫂子就已回绝了她,这也是三哥哥的意思。
没想到这位刘大娘好不晓事,西府已回绝之事,不过一日之隔,还来东路院在太太面前蒙混。
女儿担心太太被她欺瞒,即便在太太面前不敬,也一定要出言阻拦,就算违了家法,也甘愿认罚!”
王夫人听了这话,满腹愤怒,脸色铁青,眼神冰冷的看向探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