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哈努等胡兵不会诵秦诗,却也被氛围感染,呼出厚重的伴声,
“.......”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於嗟阔兮,不我活兮。”
胡不同高举酒爵,
豪迈道,
“弟兄们!喝!”
“喝!!!”
.........
卫青正襟危坐,哪怕从白熬到了黑都不动分毫,在旁静静等着刘彻,
何以卫青有如此魅力,或许是因他是每个男人想活成的英雄模样。
对君忠,对亲善,对友仁,天下大势崩於一线,卫青奋而拔剑,英雄凯歌,
除此之外...更让人崇拜的气质,或许是卫青的隐忍。
一个男人的隐忍,是最有魅力的。
他如石雕般伫在这,身子或许会痒丶会不舒服,他却纹丝不动,就像其人生中的无数考验在骚动着他,
权力在诱惑他,他可以成为弄臣,一人之下,他隐忍权欲。
美色在诱惑他,如此英雄人物,怎会缺美人入怀,卫青选择只爱自己爱的。
身边人来来去去,卫青不因位高,对朋友如何如何,
他也是人,他也有欲望,
他却在忍。
心猿意马,卫青死死拽着。
一旁的刘彻抓耳挠腮,痴望着桌案,手一抖,扔下玉笔,
“去去去!”
卫青询问的望向刘彻,
“陛下?”
望向卫青,刘彻心中才稍静,
“仲卿,不是在说你,实在是朕的脑中反覆都是熊儿那句,倒没法集中了,这如何做得好词?”
抬头望向宫外,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都这个时辰了。”刘彻关切道,“你也不叫住朕,饿了吧,我们先用膳。”
卫青摇摇头:“微臣不敢叨扰陛下。”
“仲卿,你是赤诚之人啊。”
刘彻起身,到宫外,唤来包桑,包桑应是随在刘彻身边,但他也知道,特殊情况时就能歇歇,现在就是特殊情况,卫青一来,刘彻就不愿再有别人碍眼。
“陛下,是要用膳了吗?”
“嗯,随便弄些吧。”
刘彻摆摆手。
“是,陛下。”
包桑心知肚明,陛下嘴上说简单,实则要得一点不简单。
刘彻回宫,与卫青闲聊了几句,菜式徐徐端上。先是酒,刘彻每日无酒不欢,反正度数不算高,喝不醉人,况且,酒爵装得也少,以刘彻的体格,喝下去不算什麽,
黍米饭,肉醢,炮豚....再有以盐丶梅丶蜜丶椒丶桂五味蒸出的糕,
值得一提的是醢和炮豚,
醢,常见还是说一种刑罚。剁成肉醢,便是剁成肉酱,醢是肉酱,古人食肉酱极多,像家中不能常吃肉,以肉醢解解肉腥,当然,像刘彻面前羹中含肉量这麽足的肉醢,是极少见的。
再就是炮豚,此为周之八珍之一,
是将还在肚里的乳猪剖出,肚中塞满蜜枣去涩,立刻油炸,再闷煮三日而成,作法复杂,肉质脆嫩分明,
本应是分食制,自己吃自己的,刘彻也喜欢这种,旁人肯定不能与刘彻同食,卫青却可,
“就在朕的桌案上用膳吧,不必再给仲卿分一份了。”
“是,陛下。”
不分食,包桑也省事了,将晚膳都放好后,候在一旁,等着刘彻随时有事用他。
卫青吃好吃坏无所谓,但在桌案上尽足礼数。刘彻见一个曾经的马夫,竟走到如此高度,不禁唏嘘,
“仲卿啊,你都成了名垂天下的大将军了。”
“陛下,您也是名垂青史的雄主。”
刘彻呵呵一笑,这自不必多言,光是其在位的武功,已经不弱於始皇帝和高皇帝了,开拓汉之疆域,整整扩了一大圈,尽管这其中有太子据浓浓的影子,但谁也无法否认,这是刘彻朝的伟大功业。
刘彻笑过,又是长叹,
“你确实蒙上了污名,此前险些要弑朕,又在大宛屠城破杀戒,不然啊,真就完美无缺了。”
闻言,卫青眼中闪过对刘彻的歉意,当时,他不想杀陛下,可没得选,
“微臣惭愧。”
刘彻看着卫青,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眨眨眼看着卫青,嘶了一声,
“朕为何从前就没觉得奇怪?”
“陛下,微臣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刘彻一面啧啧称奇,一面说道,“先用膳,等着朕再想想。”
想着此事,眼前美食在刘彻口中味同嚼蜡。
用过後,刘彻拉过卫青,
抚手说道,
“朕见过的每个人,行恶事後,如高山滚石,一发不可收拾。儒生常说君子不欺暗室,哪怕只自己一人也不行恶,以此来约束自己,何以如此?
在朕看来,便是因行恶如水恶,冲而决之。”
刘彻眼睛发亮,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看向卫青,
“仲卿,何以你还是仲卿?”
卫青也干了不为史书所忍的恶事,弑君丶屠城,可卫青做完就了了,丝毫没将心中的恶念释放出来,进而无限扩大,刘彻奇的正是此事。
“微臣没想过。”
刘彻屏住气,起身,绕着卫青转,
嘟囔道,
“没想过....是了,因你没想过,也不是,真义不在其中。那真义在哪呢?”
转着,转着,刘彻大步走回桌案前,提起玉笔,
“朕晓得了!”
运笔如飞,刷刷写下几个大字,写罢,自己看了好一会儿,长出一口郁气,龙眸更加通透,
卫青跟着好奇,
“陛下,您写得是什麽?”
“你看看吧。”
刘彻推到卫青面前。
卫青看去,
上书八个字,
“高山万仞,只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