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和记者席的议论声更加喧杂,突然有一位年轻妇人大声哭喊着:「你这个狐狸精,扫把星,原来真是你勾引坑害了我家老爷!」
旁边有位老妇人哭喊道:「你这个杀千刀的狐狸精丶丧门星,为什麽要勾引我儿子啊。我儿子知书达礼,中过举人,怎麽会做下这样的事,都是你这个害人精妲己,害得我儿子
司理官,我儿子都是被这个女人害的,他是冤枉的啊!」
主推官把惊堂木拍得啪啪响,大声呵斥道:「公堂之上,保持肃静!不准喧闹!再敢喧闹哭喊,法警立即把他们驱逐出去!」
年轻和老妇人不吃他这一套,反而哭喊地更加厉害,要不是两边各有丫鬟和健妇扶着,恨不得马上就躺在地上打滚。
身边还有两个孩童,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七八岁,跟着母亲和奶奶一起哭。
只听到法庭上哭喊声一片,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这里是法庭改灵堂了。
主推官不客气,立即下令把杨开泰的家眷全部赶了出去。
侧门进来四位女警,四位男警,开始驱赶,折腾了四五分钟,才把十位痛哭不休的杨开泰家眷全部架了出去。
混乱中,莱昂和马塞洛看到站在被告席上的杨开泰,盯着证人席上的苟蔡氏,神情十分复杂,激动丶感动丶哀怨丶悲愤丶怒其不争。
苟蔡氏却一直低着头,脸色惨白,身子颤抖不已。
难道两人真的有奸情?
难道两人真的勾结在一起,合谋侵吞了苟实德的钱财?
舒友良转头看了莱昂和马塞洛一眼,看出两人的疑惑,呵呵笑道:「辩护方还没发言和举证,你们就已经先见为主了?要是你们这样做推官,得判出多少冤假错案来!」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
在自己领地里审过十几起大案,自诩十分公正的葡萄牙贵族法官马塞洛很是尴尬。
你这是在点我吗?
莱昂沉思一会,若有所思地说道:「难怪你们把诉讼和审案程序设计得如此繁琐,因为真相往往藏在迷雾里,必须有足够多的程序环节,让我们能够辨别出真相来。」
舒友良呵呵一笑,「我们常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是这世上的事,怎麽可能一眼就看得清浊分明?
世间黑白难分辨,颠倒阴阳易迷人!」
马塞洛和莱昂对视一眼,慢慢沉下心,静待辩护方的发言和举证。
在沪州政事府签押房,李三江在与长史瞿进贤商量事情。
「司理院今日能判定杨开泰案吗?」
「知州,这案子有些复杂,恐怕不是一天两天能判定的。
「他们都说,杨开泰是少府监吕公公的门人。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
「知州,无风不起浪。此案三审难明,最后被海公一力推荐到沪州司理院审理。
开庭日子刚定下,原本计划跟知州和海公一起北上的吕公公,突然提前离开上海,单独走运河北上。属下觉得,此事不好说。」
「吕公公走运河,我听说是因为云贵总督王子理(王一鹗)和四川总督殷养实(殷正茂)顺江东下,四天后会在瓜州转运河北上。」
瞿进贤一惊,「知州,吕公公跟王督和殷督要同路?属下听说,殷督是张相器重提携的人。」
他努力思索着,「苟实德是莱阳郡公丶资政学士丶左戎政使兼中军都督戚帅的旧部。戚帅和大人你一样,都与少府监杨公公关系非同一般。
如果杨开泰是吕用的门人,那这件案子就非同一般了。」
李三江摆了摆手,「杨开泰是吕公公的门人,可能是空穴来风。但我知道他的父亲与浙抚伯玉公(汪道昆)有旧,曾经拜在伯玉公门下学过几年学问,然后才考上举人。」
「浙江巡抚汪大人?」瞿进贤更加震惊,「他是张相的同科,出任浙江巡抚,又是张相极力举荐,关系非同一般。杨开泰是他的门生?那这案子比属下想得还要复杂。」
李三江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件案子,说复杂也复杂,可说简单也简单。子义,你觉得依照海公的本事,这案子在江苏就审不明白吗?」
瞿进贤摇了摇头。
「可海公非要打着避嫌的旗号,放到我沪州来审。我李三江在嘉靖四十二年前,只是一介不才举人,好不容易选得一任县丞,却被乡绅厌恶,指使本籍御史弹劾,丢官狼狈而走。
后来为了养家糊口,投奔新筹建的统筹处。幸得杨公公赏识,不弃愚钝,举荐为上海县知县,这才有今日之位。
我的根脚,海公是知道的,偏偏为何要这样做呢?」
瞿进贤想了许久,就差薅头发了,最后摇了摇头,「知州,属下愚钝,实在想不明白。」
李三江苦笑道:「世人都说海公刚直不阿,国朝清官中的清官,却不知道他老人家玩起心眼来,不输给张相丶赵公等朝堂柱石巨擘啊!」
瞿进贤也跟着苦笑地摇摇头,「知州所言极是。海公,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只是这几日他主动来上海市等船,知州与他朝夕相处,难道一点口风都没透露出来吗?」
李三江想了一会,迟疑地说道:「本官不知道那句话是不是海公故意透出的口风。」
「卑职斗胆问一句,是什麽话?」
「海公说,这次皇上召开御前朝议大夫全体会议,以及后续的资政局全体会议,许多人要动一动,直白地叫我早做心理准备。」
瞿进贤听得眼睛转圈圈,「知州,你这麽一说,属下更加糊涂了!海公这葫芦里,卖的什麽药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