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牍先生”孔晦,是建木成员。
其出自孔家,是北宋年间的十大宗师之一。
因为自小熟读经书,翻烂了孔家藏书阁经文,所以被称为‘烂牍先生’,后来入宫当了帝师,还曾前往邙山上清宫布局。
以其地位,肯定也是钓鼎的人员之一。
众人在张秋镇停留,就是为了配合都尉司,查探此人情报。
听到这好消息,李衍却依旧面色不变,反而扭头看向旁边,“陈舵主,这二位是……”
跟着陈三回来的,还有两人。
一名锦衣中年人,身形肥胖,下巴好几层,走路喘气,满脸微笑,眼睛都眯的没了缝,用手绢不停擦着额头的汗。
而另一个,则是名年轻书生,一袭青衫,面如冠玉,身形笔挺,气质温和儒雅,进来后虽举止有礼,但却满眼好奇。
中年人倒还好说,就是个普通人。
但这年轻书生却是修士,儒门浩然气难以掩饰。
“哦,我来介绍一下。”
陈三连忙开口道:“这二位来自孔家,都是自己人。”
李衍一听,瞬间了然。
陈三走之前曾说过,孔家之中有人和朝廷合作,是都尉司的眼线。
但看这态度,显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此事也不奇怪,自汉高祖来鲁地祭祀孔子,封孔腾为奉祀君,神州皇朝册封孔子后裔,就一直没停歇。
发展到如今,一代代传承,开枝散叶,后辈弟子不知有多少。
宗族之内有穷有富,有高有低。
愿意当朝廷线人,身份高不到哪儿去。
别说族内,就是整个孔家都在衰落。
衍圣公名头响亮了太久,比很多朝代历史还长,腐朽不可避免。
近百年间,还发生过两件事。
一是宋末,金帐狼国入侵,当时的衍圣公竟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投靠草原王庭,被神州儒门视为奇耻大辱。
虽说后来被清算弄死,但孔家名声也一落千丈。
待到大宣朝建立,因为得国不正,又继续册封孔家。
不用说,又弄出了一批纨绔子弟。
上一代衍圣公,不仅恶行昭彰,甚至还在酒后大言不惭道,“天下只三家人家,我家与龙虎山张、金陵萧而已,龙虎山张道士气,金陵萧暴发人家,小家气。”
当今皇帝,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
这些话传到京城,接连几道圣旨斥责,吓的孔家连夜派人前去请罪。
衍圣公主动退位让贤,事情才得以平息。
据说如今的孔家衍圣公,能力和学识一般,是个不懂变通的老古板。
唯一的优点,是懂得整顿家风,尽力维持孔家体面。
即便如此,孔家的名声也不复往昔。
南北各地大儒中,有不少甚至直接写诗讥讽骂。
但孔家在江湖和玄门,依旧没人敢小瞧。
原因很简单,如今的孔家还有一尊大佛。
正是十大宗师之一的陆鸿渊。
其原本是孔家赘婿,被人所瞧不起,但偏偏资质绝世,文武双全,创立明德武馆,接过了儒教撑门面的大旗。
年轻时与如今的神拳会霍胤,并称双骄。
孔家有了这尊佛,轻易没人招惹。
想到这儿,李衍开口问道:“原来是孔家高贤,不知是哪辈子弟?”
孔家是“天下第一家”,很讲究辈分,如今大多是“公、彦、承、弘、闻、贞、尚、胤”字辈,乃大宣开朝皇帝赐名。
“老夫孔贞山。”
肥胖的中年男子一边擦汗,一边满脸讨好笑道:“老夫书读不好,打小四处奔走,帮族里管一些济南的产业,因此有些东西也能接触到。”
“接到陈大人的命令,老夫就立刻找机会,进藏书房寻找。但李少侠也知道,当年金帐狼国入侵,藏书房被大火烧了一半,很多东西不好查,还亏了我这儿子…”
说着,连忙给了旁边年轻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年轻人无奈,只得上前抱拳道:“在下孔尚昭,见过诸位大侠。”
“孔晦其人当年是孔家罕见的宗师,但在族中却是个忌讳,即便没有那场大火,关于他的资料也被销毁的不少。”
李衍眉头微皱,“哦,为何?”
年轻书生孔尚昭回道:“其天资绝世,中年时便已成为当时的神州十大宗师,甚至进入宋廷成为帝师,但后来行事就越发偏激。”
“当年有武当弟子上门斥责,说他勾结鬼教,虽没有确凿证据,但那武当弟子却离奇失踪……”
“后来大宋鬼教猖獗,神州玄门合力围剿,有几位宗师合力追杀孔晦,他们并未大肆宣扬,但族里知道此事怕是不假,便尽力遮掩。”
“此外族中还有个传言,当初金帐狼国入侵,衍圣公投靠,便是此人在其中穿针引线……”
李衍眼睛微眯,“不是说线索被烧了么,你知道的不少啊…”
“李少侠千万别误会!”
旁边的孔贞山看出不对,连忙开口解释道:“我这儿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自幼博览群书,还善于抽丝剥茧。”
“许多东西,都是他从那些一鳞半爪的记载中拼凑而出。”
“哦,还有这本事?”
王道玄一听来了兴趣,便问了几个问题。
都是些历史上模糊不清的记载,众说纷纭。
年轻书生孔尚昭对答如流,总能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一旁的陈三也有些诧异,淡淡瞥了孔贞山一眼。
路上的时候,这胖子可没说这事。
孔贞山叹了口气,先是对着陈三告了声罪,随后看向自己的儿子,满眼恨铁不成钢,“实不相瞒,在下这次前来,是厚着脸皮想请诸位,把我这儿子送往京城躲避灾劫。”
“他犯了什么事?”李衍开口问道。
孔贞山满脸苦涩,讲起了原因。
原来这少年孔尚昭也算名门,自小拜入明德武馆修行。
资质才华都是上乘,还善于分析典籍。
但偏偏,这小子对儒学没什么兴趣,反倒痴迷于杂
学,经常说出许多大逆不道的话,渐渐不被师长所喜。
前些日子因为打抱不平,竟把衍圣公的儿子打了个半死。
虽说衍圣公讲究门风,严惩了自己儿子,但这仇是结下了。
以那些孔家后辈的品性,肯定要拐着弯报复。
孔贞山半生拼搏,虽是孔家弟子,但始终被人瞧不起。
最骄傲的,便是自己的儿子,自然害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如此恐惧,并非没有道理。
衍圣公不仅是孔庙祭祀的主持者,还享有免除赋税、世袭祭田等特权。
如今,孔家祭田已遍布多个省份,仅鲁州就超过三十二万亩良田。
曲阜更是成为孔家的“自治领地”,族规大于王法,真正的土皇帝。
“送到京城就行?”李衍开口询问。
“没错!”
孔贞山脸上一喜,连忙开口道:“老夫在京城有些安排,去了就让这小子隐姓埋名,安心呆几年,等风声过后再回来。”
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方木盒,满脸哀求道:“老夫虽非玄门中人,但也晓得十二元辰的大名,这里是三万两银子,乃老夫毕生积蓄,还请诸位帮忙。”
旁边的陈三见状,直接闭口不言。
说实话,他也看中了这孔家弟子才华。
但随之而来的麻烦,他却不想接。
孔贞山故意隐瞒,显然也想到他知道后会拒绝,甚至不带他们来见李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