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留白道,“杀一个人可救千万人,那要杀的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千万人是好人?”
光头僧人道,“若是最难解,便是这一个人是好人,且是和你最亲近之人,而那千万人有好人有坏人,和你却并不算熟悉。”
顾留白平静道,“那谁用这千万人威胁我,逼我杀那个人救人,我就杀谁。”
光头僧人微微蹙眉,一时陷入沉思。
顾留白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谁阴谋诡计造成这样的局面,我杀谁。”
光头僧人似有所悟,他看着顾留白,道:“那抛去所有复杂可能,简单而言,如同一人押着一个你挚爱的人,同时押着千万人走到你面前。你先杀这个押着这些人的人,但若杀了他之后,还是不得不面临这样的选择,杀了你挚爱的那个人,你就能让那千万人活命,你杀是不杀?”
顾留白看了光头僧人一眼,道:“我是傻子还是你是傻子,那千万人关我屁事?我没事去杀我平生挚爱做什么?”
光头僧人一呆。
接着他微微皱眉道,“那可是千万条性命,内里的人也有挚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留白出声打断,“人命就是人命,谁告诉你一万人的命就比一个人的命重要?在我看来,我此生挚爱的命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我杀她做什么?还有,谁的命不是命,一窝蚂蚁也不知道多少只呢,若是有人拿了一窝蚂蚁,再牵了一个人到你面前,然后说你不杀那个人,就把那窝蚂蚁全部烧死,你不烧蚂蚁,你杀人?”
光头僧人又是一呆。
他眉头皱得更深,道:“同类之间能感同身受,你看着无数人要因此凄凉的死去,你不会心生怜悯?”
顾留白道,“怎么可能不心生怜悯。但因为可怜人就要杀我最爱的人,这是什么鬼?别人做的恶,要我最爱的人来负责?”
光头僧人道:“尸山血海,血流成河,无数人因此而死,你看着这样的景象,余生不会愧疚么?”
“要愧疚也是作恶的人愧疚,我愧疚做什么?我和我最爱的人双宿双飞,还不知道多高兴呢。”顾留白笑了,“若是不需要以我最爱的人的命为代价,那些人能救我肯定要救,但我救不了,难道就要硬救?用我最爱的人的脑袋去救?我的脑袋坏了?”
光头僧人似乎越发无法认同,他觉得顾留白没有慈悲心。
但顾留白看着他,却反而鄙夷的说道,“谁告诉你别人的命一定要你去救?”
“有能力而不为?”光头僧人看着他说道。
顾留白笑了起来。
他看着光头僧人,笑着说道,“我娘小时候和我说,天底下漂亮的姑娘多着去了,但天底下漂亮的姑娘都是有能耐的人娶的。我娘说只要我有能耐,将来就能娶漂亮的姑娘,她让我听话,好好吃苦,乖乖修行。但她还和我说了个道理,哪怕再有能耐的人,也不可能把天下所有的漂亮姑娘都娶了,也不可能让所有的漂亮姑娘都喜欢你。天底下有能耐的人多了,为什么别人的命一定要我用我最爱的人的脑袋去救,别的有能耐的人,不能帮帮我,别让我面临这种处境,那千万人我不救,别人就不能救?”
光头僧人身体陡然一震。
他似乎想通了什么道理。
顾留白却没有尽兴,他看着这光头僧人,冷笑道,“而且谁告诉你一定要去管那些管不了的闲事?因为你想成佛,觉得佛要有足够的慈悲心,所以一定要救人?没有条件也要救,所以才会陷入这种纠结。但佛告诉你这种情况下要舍弃一个人救千万人了么?而且你觉得你有能力,你可以这么做,但你若是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不住,这叫有能力么?这世间有无数人,一个人的能力再大,能管得了所有的闲事么?”
光头僧人一呆,喃喃自语,“我是想成佛,所以才陷入此种纠结,但因此而生纠结,却怀疑我修的并非是佛,而是魔,我觉得慈悲无错,但牺牲一人救千万人似乎有错,其实是我自己一开始就想差了,其实佛祖也未必觉得这样算是慈悲……”
顾留白看着他的模样就有些蛋疼了,他鄙夷的说道,“我娘那么厉害,也没觉得一个人能解决所有问题,她还不是想了好多办法,拉了很多帮手,还把火罗哥都挖墙角了,从内部瓦解西域佛宗。玄庆法师那么厉害,他也不插手世俗,不管闲事。你管了这个因果,又怎么知道不会牵扯更多因果,你杀了你最爱的人救了别人,你怎么知道你今后不会悔恨难当,不会心理扭曲反而成魔?”
顾留白又想到了春风楼里自己的娘教训自己的时候,他鼻子微酸的轻声说道,“什么成佛成魔,我娘说,人不要怕做错事,但做事的时候,不要听别人的道理,要听自己内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