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朱厚熜披着长袍,看着伏倒在地上的严嵩,掩住眼底一闪而逝的心虚。
这段时间,严嵩入宫觐见的次数,已经比首辅张璁都要频繁了,正是得宠最直接的体现。
而无论是相貌还是声音,严嵩都逊于夏言,但近来朱厚熜也发现了这位执政的沉稳老辣,并且其愿意逢迎自己的心意,倒是颇为符合心中完美的人臣形象——
既要恪守纪纲伦理,坚守道义,又要灵活变通,不要对待他这位天子事事苛责!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上了年纪的老臣,竟也有如此忠诚?
当然,正如玉不琢不成器,臣子也是要打磨的,戒骄戒躁,如此才能维持一段长久的君臣佳话。
所以萧震提出要调查科举舞弊时,朱厚熜默许了。
就让锦衣卫用自己的法子查一查嘛,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即便经历一段风波,但相信最后还是能水落石出的。
结果万万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
听着严嵩闻者落泪,听者心酸的声音,朱厚熜收敛情绪,站起身来,亲自将这位老臣扶住:“严卿,快快起来!”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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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却哆嗦着不愿起身,老泪纵横地道:“我儿不知掩饰,回家向老臣说了,他要为陛下为大明追查秘密结社之事,老臣大感惊骇,反复叮嘱我儿,昔年豺狼当道,难掩臣心皎皎,虽九死其犹未悔,惟愿肝脑涂地,以报君恩,而今圣君临朝,更不可让贼人阴谋作祟,无论遇到何等凶险,定要百折不饶,将这伙贼子统统拿住!”
朱厚熜轻咳一声,死劲将他往上拉:“严卿快起来!朕知晓你赤胆忠心!”
严嵩这才颤颤巍巍地起身,五十岁明明硬朗的身体,一时间却有了七八十岁老态龙钟的模样,颤声道:“此番我儿为国捐躯,老臣也知足了,只可惜那黎渊社竟敢于鹿鸣宴上如此公然报复,朝廷威严何存?陛下一定要将贼子统统灭了,万不可顾虑我儿的安危!”
“不至于不至于……”
朱厚熜目光闪动。
之前追查“井木犴”与“翼火蛇”的全程里,确实有严世蕃的身影,哪怕案卷里的作用只是跑腿,也终究参与其中了。
难道真是黎渊社贼人的挑衅?
嗯!
就是了!
好个黎渊社!!
朱厚熜的神情变得凌厉起来:“严卿且宽心,朕这就命锦衣卫全力缉拿贼人,一切要以令郎的平安为重,我大明朝缺不得严卿父子这般赤胆忠心的臣子啊!”
心腹重臣的独子在鹿鸣宴中被掳,无论是天子自身的态度,还是朝廷的威严,都必须全力以赴。
朱厚熜更是有线索的,当然这个线索不能让严嵩追查,避免真的查到了什么:“速速招陆炳进宫!”
陆炳很快入宫。
他其实很在意贡院那边的动向,因为根据他对海玥的了解,严世蕃被掳走了,这位侠义心肠的海十三郎绝不会袖手旁观。
可惜这种事情颇为敏感,陆炳身为锦衣卫,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是不好参与的,以免帮了倒忙,现在可好,陛下居然深夜召见,顿时兴冲冲地前来。
然而入宫后,朱厚熜却给出了一个让陆炳莫名其妙的指示:“你回到锦衣卫内,好好自查一下黎渊社的贼人!”
陆炳怔了怔,小心翼翼地道:“陛下,黎渊社贼人卢源已看管起来,此前狱中的云隐社幻术师也有人松动,然是否还有别人里通外贼,臣暂且没有线索……”
“卢源区区一个校尉,当然不足以让黎渊社躲避锦衣卫的视线。”
朱厚熜摆了摆手,眼中寒光闪烁:“朕早就注意到一人,原本想要稳住大局,现在看来不处置不行了!”
陆炳感受到了久违的杀意,凛然候旨:“何人?”
“指挥佥事萧震!”
正如萧震的第一个念头,是要将直接参与污蔑的书吏倪杰除去,来个死无对证,朱厚熜与这位臣子,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无论如何,萧震是不能留了!
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留之何用?
更要避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令君臣离心!
陆炳领了旨意,皱眉思索着,回到北镇抚司,却见师父王佐怀抱一杯茶,正在品着,桌上还放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显然是给自己准备的。
“先生?”
王佐屏退左右,言简意赅:“是不是萧震?”
陆炳茫然地点了点头:“陛下疑他私通黎渊社……”
“陛下的心是好的,底下人把事情办坏了啊!”
王佐悠悠然地喝下最后一口茶,旋即变色,拍案而起:“来人啊!将黎渊社的奸细萧震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