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岛,迎宾阁。
陈渊眉头一皱:“敬道友尚未返回门中?”
他戴着金丝镂空面具,遮住半边脸,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在他对面,是迎宾阁的主事,一名结丹中期的老者。
老者歉然一笑:“老夫已遣人回转山门,拜访敬师妹,但她府中无人,还请道友暂候几日。”
陈渊沉吟片刻,问道:“敬道友可有弟子在门中?”
老者摇了摇头:“敬师妹一心苦修,并未收徒。”
陈渊思索片刻,缓缓道:“若是敬道友返回宗门,还请道友将此物交给她。”
说罢,他翻手取出一个贴着封灵符的木盒,并拿出十块上品灵石,一起递了过去。
老者脸上笑容更加浓郁,连忙接过灵石木盒:“道友放心,老夫从今日起,每日都遣人去敬师妹洞府等候,只要她一返回宗门,立刻将此物交给她……”
他边说边打量着木盒,却越看越是心惊。
木盒表面温润细腻,竟是由百年灵木打造而成。
灵木虽远不如灵草灵果珍贵,但老者也从未见过有结丹修士,会用百年灵木做成区区木盒。
至于那张封灵符,更是繁复无比,灵光闪烁,能令盒中灵气千年不减,对结丹修士来说,更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再一想到敬舒涵姿容绝世,修为深湛,此人多半对她心怀仰慕,不定就是哪位元婴大能的后人弟子。
他更加不敢怠慢眼前的神秘修士,笑容满面:“道友可有什么话,需要老夫转告敬师妹?”
陈渊沉吟了一会,摇了摇头:“无需如此,还请道友不要提前揭开封灵符……”
老者满口答应,陈渊起身走下迎宾阁,缓步走出坊市,遁光一卷,往远处飞去。
他离开通天岛后,便来天机岛寻找敬舒涵,但没想到她依旧没有返回宗门。
而这一次,陈渊已经无法再等上三个月。
他在木盒中留下了一枚玉简,其中暗语只有敬舒涵能看懂,让她去仁州寻自己。
即便被其他人看到,也不知其中之意。
上一次两人相会时,敬舒涵已经是结丹后期,离开宗门,应该是为了寻找结婴灵物,为结婴做准备。
陈渊一路飞遁,昼夜不息,半个月后,终于回到仁州。
他没有去崇德城,而是来到位于丰元山脉的洞府。
陈渊上次回到此地,还是在景州炼出两件高阶法宝之后,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十年。
他缓缓降下遁光,神识扫过,不由微微一愣。
此地没有灵脉,洞府阵法需以灵石驱动,几十年下来,应该早已耗尽才对。
但他的洞府外却有一层阵法守护,其内一尘不染,却空无一人。
陈渊心中一动,神识一转,落在几十里外,李青山的洞府之上。
洞府外笼罩着一层几不可见的透明阵幕,而在洞府之内,李青山端坐在修炼室中,正在打坐修炼。
观其气机,赫然已经结成金丹。
陈渊微微一笑,嘴唇微微张合,无声说了几句,然后落下遁光,回到自家洞府之中,大门敞开,端坐在主位之上。
不过片刻,李青山便快步走入洞府,衣袂带风,满脸喜色。
他来到陈渊面前,脸上的激动之情更是抑制不住,深深拜下,颤声道:“弟子李青山,拜见师父!”
陈渊仔细端详着他,微微颔首:“这些年来,为师不在身边,但你并未松懈,修为大进,根基依旧牢固……”
和过去相比,李青山变得成熟了许多,看上去约有二十七八岁年纪,比陈渊还要大上不少。
他身上的锐气也收敛了起来,远不如当初刚刚踏上剑修之路时那么凌厉,但暗藏的锋铓,却更加让人心惊。
李青山恭声道:“多亏师父赐下的还真丹,弟子才能结成结丹。”
陈渊摇了摇头:“还真丹虽然珍贵,但只是锦上添花。”
“修炼之道,若无一颗坚韧道心,再好的机缘,也只能被白白挥霍,不成大器。”
李青山正色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定会时刻打磨道心,不染半分尘埃。”
陈渊想起青袍阵灵的那番话,笑了笑:“染上几分尘土,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李青山怔了怔,陈渊却是话锋一转:“当时为师返回洞府,却不见你的身影,在你洞府中留下了一张传音符,你可曾见到?”
李青山连忙点头:“弟子返回洞府之后,就见到了师父留下的传音符,得知师父已经结成元婴,心中欢喜不已……”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眼神黯淡下来:“弟子收起师父的传音符后,就去县城拜见爹娘。”
“但爹娘俱已近百岁高龄,风烛残年,年老体衰,没过两年,便双双逝去。”
“五年之前,阿姊也寿终正寝,一头乌发,尽成银丝,再不复青春少女之态。”
“而弟子却依旧貌若青年,执阿姊之手时,仿佛祖孙相对,朱颜白骨,不外如是。”
“若是阿姊也能修仙,现在还是二八年华……”
“师父,弟子这几年来一直在想,为何弟子有灵根,而阿姊无灵根?”
“为何现在之人就不能如上古一般,人人皆可修仙?”
陈渊宽慰道:“这方天地曾经遭逢大变,灵气衰落,身具灵根之人,也越来越少。”
“青兰姑娘没有灵根,这是天数,不容更改,你不必因此自责。”
李青山痛苦道:“弟子也知道这个道理,但阿姊年轻时的面容,却萦绕在弟子脑海中,常常幻想,若是阿姊能修仙,该有多好……”
陈渊沉吟片刻,缓缓道:“为师给你讲一个故事,当年为师只是一个乡村少年,十三岁时,入县城做学徒,跟随一个老先生,学习识文断字。”
“这位老先生生平唯一嗜好便是读书,博闻强识,学富五车,然而却终生科举不第,只能在街边摆摊,为人写信,勉强糊口。”
“他家中藏书百卷,对为师倾囊相授,教授为师数十卷道经,而为师则是奉养先生晚年。”
“只是老先生前半生饱经风霜,年老后缠绵病榻,而为师彼时只是侥幸将一身武道真气,转化为法力,无能为力。”
“纵使请遍名医,也只能拖延两年,先生最后还是死在病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