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渊在朝堂上杀疯了。
步步为营的魏公,如今成了桀骜不逊的武夫喷子,魏攻。
王贞文暗戳戳的腹诽,果然是断肢重生了,跟吃了枪药一般。
元景帝对于突如其来的逼宫,始料未及。
他原本以为魏渊串联了所有人,但是现在看来,魏渊似乎是单打独斗。
“魏渊,朕何罪之有!”元景帝试图挽回帝王的尊严。
魏渊寸步不让,声如洪钟。
“陛下有罪!
其罪一,镇北王意欲屠城之事,陛下不但纵然而且支持,阙永修已经招供。
其罪二,包庇镇北王,镇北王之罪,人证、物证俱全,分明就是铁案。
但是陛下掩耳盗铃,闭目塞听,还试图杀死阙永修等人证。
事实如铁石,却还在试图自欺欺人,实在可笑!”
余音回荡。
此言一出,朝堂内一片寂静,却又如同焦雷,石破天惊。
元景帝脑中轰然一震,魏渊是认真的,真要他下诏罪己。
郑兴怀甚至忘了朝堂礼仪,跑过去拉住魏渊的袖子。
“魏公,此事陛下真的知情,为何之前阙永修没有招供。”
魏渊邪魅一笑,“非是他不招供,而是你们没问。”
郑兴怀愣住了,谁能想到屠城的事情元景帝事先知情。
“魏公……陛下为何如此,这不可能吧……”
王贞文一党,也是沉默。
他们觉得,以魏渊今天的状态,他说的事情不会有假。
但是,皇帝知道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时候,魏渊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带阙永修!”
元景帝再次暴怒,“魏渊,你敢!”
“这里是朕的朝会,不是你的打更人衙门!”
“朕不许传阙永修!朕不准!”
元景帝的歇斯底里,众人都看在眼里。
衮衮诸公,心已经落入了谷底。
王贞文和郑兴怀惊恐的对视了一眼。
都知道皇帝狗,但想不到他如此之狗。
“禁军!禁军呢!”
禁军毫无反应。
是啊,有二品武夫在此,禁军最多四品,估计早被制住了。
魏渊死死盯着元景帝,体内气机暗暗运转。
今日局面,李长安一手策划。
如果元景帝现在出手,立刻揭穿他一气化三清。
如果他忍得住,那就先让他下诏罪己。
没多久,阙永修被带了上来。
因为得知了元景帝要杀他,这个恶棍也彻底失去了忌惮。
反正左右都是死,索性按照打更人的意思办,还能少受点罪。
“镇北王屠城之事,陛下一直知情,我送王妃北上,都是陛下安排。”
“陛下原本要把镇国剑送给镇北王,在晋升之后,直接斩杀吉利知古和玄九。”
“别说了!”元景帝咆哮。
他额头青筋暴露,体内法力激荡,随时就能出手。
“让他说!”魏渊声震大殿。
“这样的话,镇北王一战定北疆,将屠城之事推给妖蛮两族,此事再无漏洞。”
“只可惜镇国剑认主靖宁侯,让陛下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忌惮靖宁侯实力,不敢有所表达。”
“陛下还对淮王晋升之事,表达出超乎寻常的期待,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奇怪。”
魏渊赞赏的看着阙永修,这条狗命算是给他留对了,这些隐情只有他最清楚。
阙永修说完,滚滚诸公都傻了。
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超乎寻常的期待,难道此事还有隐情。
元景帝头发散乱,眼看着局势已经无法扭转了。
魏渊再次高声说道,“请陛下,下诏罪己!”
元景帝猛的僵住,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
“魏渊,是朕让你有了今日的地位和权势!你安敢如此!”
魏渊不答。
这时,王首辅出列了,朗声道:“请陛下,下诏罪己。”
元景帝冷笑连连:“好,好啊,好一个王首辅,好一个魏青衣。
你们俩斗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竟联合起来对付朕。”
他猛的一拍桌子,怒目暴喝。
“王贞文,你这把老骨头,能挨得住几记庭杖,啊?!”
魏渊是二品武夫,你王贞文也是吗!
元景帝相信,值此时刻,诸公们心里必然意识到,一旦庭杖,那便是往死里打。
郑兴怀老泪纵横,愤怒以极,泣血陈诉,“陛下纵容镇北王屠城,被发现后包庇镇北王,请下诏罪己!”
刑部孙尚书出列,“请陛下下诏罪己。”
右都御史袁洪出列:“请陛下下诏罪己。”
礼部尚书出列:“请陛下,下诏罪己。”
户部尚书出列:“请陛下,下诏罪己。”
六科给事中们,兴奋的面红耳赤,“请陛下,下诏罪己。”
转瞬间,朝堂上,竟有三分之二的文官出列。
这些人里,一部分是魏渊的党羽,一部分是王贞文党羽。
没有出列的文官和勋贵们,头皮发麻。
曹国公、袁雄说弄掉就弄掉了,谁还敢冒头。
除了两百年前争国本事件,大奉历史上再没有此类事发生。
文官忠君思想根植内心,岂敢这般与皇帝硬碰硬。
可今天,偏偏就是发生了。
金銮殿静的可怕。
“你们,你们。”
这一刻,这位九五之尊感受到了巨大的屈辱。
他,一国之君,竟被一群臣子逼着下诏罪己。
不,其实是被魏渊一人逼的。
堂堂帝王的威严,被如此践踏?
元景帝青年登基,三十七年来,将朝堂牢牢掌握在手里。
每日大臣们在底下斗的你死我活,他稳坐钓鱼台,就像在看戏。
他颤抖的指着殿内诸公,咆哮道:“尔等,真以为朕不敢处置你们?
来人,来人,把这些逆臣拖下去,杖责六十!”
声音在殿内滚滚回荡,在金銮殿外滚滚回荡,在群臣耳中滚滚回荡。
这是君王的愤怒,天子一怒,是要伏尸百万的。
似乎是在跟他作对,在这样的威压之下,更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
殿外,从丹陛到官场,数百名官员同时下跪,齐声高呼。
“请陛下,下诏罪己。”
“请陛下,下诏罪己。”
声浪滚滚,回荡在皇宫上空。
元景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某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看见了幻觉。
他缓缓起身,望向殿外,从丹陛到广场,亲眼看到数百名官员下跪高呼。
“你们这算什么,一起逼朕吗?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君父,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最后四个字喊的嘶哑。
三十七年来,他从未如此失态。
耍猴了三十七年,今日,竟被猴子耍了。
噔噔噔.元景帝踉跄后退,竟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上。
喃喃道:“反了,反了”
“朕乃一国之君,岂会有错。
尔等休想让朕下诏罪己”
说到这里,他脸色倏然涨红,声嘶力竭的咆哮,“休想!!!”
就在这时,叹息声从殿内响起。
清光一闪,一个头发凌乱,穿陈旧长衫的老儒生,出现在殿内上空。
云鹿书院,院长赵守!
赵守平静的看着元景帝,“元景,下诏罪己吧。”
元景帝脸色陡然一白。
云鹿书院,院长赵守,三品大儒。
儒家当世第一人。
赵守代表的不仅是他个人,还是整个云鹿书院,是所有走儒家体系的读书人。
所以,他拿着刻刀过来的。
元景帝正是因为看到这把刻刀,脸色才突然苍白。
“你怎么进京的,你怎么进皇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