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纱,屋内朦朦胧胧。
裴念在睡梦中又体会到了顾经年的不冷静,睁开眼醒来,以往日那作为上司的命令口吻道:“下次一身酒气,就别睡我旁边。”
“这里又不是我们家。”顾经年嘟囔道。
在他看来,这里与赶路时住的帐篷差别不大,当时一身尘土血腥都没洗,哪还管一点酒气。
他说话这么煞风景,裴念也就无话可说了,把他推醒过来学了一会语言。
裴念学得很快,可惜时间还短,暂时还无法与顾经年正常交流,遂又拉过的他手,在他手里划着字,问道:“昨天见了信王,如何?”
“庸人,没有刺杀的必要。”
裴念体会着顾经年的指尖,渐渐皱起了眉,反过来捉着他的手写道:“我们只管奉命行事,不考虑必要与否。”
顾经年写道:“我觉得不必要。”
这种听不懂人话的死硬态度让裴念很无语,她转头瞪了他一眼。
可惜这里不是汋京,她没有官位权势压着他,本事也不如她,空有气势,却对他无可奈何。
顾经年甚至打了哈欠,翻了个身准备睡回笼觉。
他昨夜送过了殷誉成之后又办了件事,一直忙到快天亮,此时还困得厉害。
裴念硬是把他掰过来,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试图通过眼神告诉他,这次的差事涉及到军国大事,不容疏忽。
偏偏顾经年不吃她这一套,反而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巨大分歧。
他到雍国来,是找同伴、是找去路,是一个药渣、棋子的自救,他本身尚且自顾不暇,哪管瑞国的天下大事?何况那所谓的天下大事不过是一群权贵的狼子野心。
而裴念显然不是来陪他自救的,她父亲尚在瑞国,她想投身到开创太平盛世的伟业当中一展抱负。
同床异梦。
于是,顾经年摇了摇头,移开目光,不去看裴念的眼神。
裴念低声提醒道:“你别忘了你在乎的人。”
顾经年当即不悦。
他之所以与裴念坦率地直说“不必要”而不是敷衍应付,是出自对她的信任,他也料到了她会不理解。
“你也想威胁我?”
“没有。”裴念只好解释道:“我是替你担心。”
“好,我会照你们说的做,只是眼下时机未到。”
随口敷衍了一句,顾经年又不理裴念了。
这里是雍国,只要不连累到远在瑞国的顾采薇母女,他大可我行我素,不必对裴念解释。
“你又不信任我。”裴念再次掰过他的肩,“我是你的帮手,不是来监……”
“知道了,我再睡会。”
“先与我说清楚。”
“别摆上官的态度,在这里你是我的女人。”
顾经年宿醉初醒,说话还有些大舌头,还不过脑子。
裴念听得一愣,下意识地一手去掐他的脖子,道:“你最好说话注意点。”
两人正在床上推搡,张小芳忽然推开门跑了进来,绕过屏风一看,“呀”地一声,连忙捂住了眼。
“我我我……没事,我先出去。”
说罢,张小芳转身要跑。
“站住。”
裴念下意识地又用了命令的语气,整理了一下衣衫,让张小芳知道她与顾经年什么都没做。
“怎么了?”
“外面有人来了,是上次那个火伯。”
张小芳近来一直称顾经年为“顾公子”,几乎没再唤过“阿丑”,似乎有些刻意地疏远他。
虽是如此,顾经年也没觉得如何,他最危难之时受过她的恩惠,当时便知她是怎样的为人。现在他是为了报恩,而非有所图,自然也能坦荡地相处。
哪怕被误会了他与裴念在做什么,他也没放在心上,披了衣服就去前院见火伯,倒让张小芳觉得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前院,火伯正垂手而立,见顾经年来了,恭恭敬敬地唤道:“公子。”
顾经年闻言略感诧异,打量着火伯那双有些无神的双眼,问道:“你唤我什么?”
“公子是顾家子弟,自然是老奴的公子。”
“你还记得我对长兄做过什么?”
“记得,当夜公子要救大公子,可褚丹青手下翡人还是杀了大公子。”火伯道:“老仆过去一直误会公子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就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态度。
可一个人不应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意识的转变,那只能是苗春娘又动了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