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苗春娘的关系并非他的选择,可事实正如她所说,他是她最亲密的人,他似乎得要为苗春娘往后的人生负责了。
顾经年转过头,见到一双泪水朦胧、带着情意的眼。
苗春娘还穿着那一身麻衣,抬起头,没有说话,那两瓣没有抹胭脂的唇渐渐凑近了顾经年的嘴。
下一刻,顾经年却是将她推开了。
“怎么了?”苗春娘有些诧异,还有些不安。
“火伯还在外面。”
“我说了,你不用理会。”
“为何不用理会?”
苗春娘还未回答,顾经年已拉开了门栓,走了出去。
他径直走到前院,对着站在那里发呆的火伯问了一句。
“大嫂刺了长兄的褫兽,你是怎么看的?”
“什么?”
火伯转过头来,眼神透出了茫然迷惑之态,道:“少夫人何时这么做了?”
顾经年仔细看了他的表情,问道:“你不记得了?”
火伯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仔细一想,头疼得皱起了眉,迷茫之态更浓了。
“你记得是我射杀了长兄,除此之外,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公子乘着褫兽从战台跃下,周围很混乱,你先是一箭射杀了褫兽,又一箭射杀公子。然后,你跌下战台,我便冲过去以火焰烧你。”
“这之前呢?还发生了什么?”
火伯答不上来,一会眯着眼冥思苦想,一会摇头。
见他如此,顾经年明白了,他对苗春娘刺杀顾继祖的记忆消失了,很可能是被苗春娘洗掉了。所以,他才继续把苗春娘当成少夫人尊重,一路护送着她到了居塞城。
想到这里,顾经年一回头,见到了苗春娘从屋子里出来。
她擦掉了脸上的泪痕,以哀求的目光看着他,样子看起来无比柔弱。
可目光对视,顾经年意识到她也是个异人,远比表面上的样子要可怕。而这么多年来,他竟没有发现这点,也不知记忆被消除甚至篡改了多少次。
一时无言。
心中好奇之事已有了答案,顾经年并不想被苗春娘动了他的记忆,径直离开了这间宅院。
他走过居塞城的街巷,回到吕茂修为他安排好的住处。
这是一间两进院的宅子,虽然不算大,可屋舍、家具一应俱全,唯一的缺点就是离苗春娘的住处太近了。
院子里,裴念与张小芳正在收拾。
见顾经年回来时的表情,裴念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顾经年没有多说,自去洗漱躺在榻上,闭上眼,不由回想起了曾经与苗春娘欢好时的情形,试图辨别当时的记忆是真还是假。
愈想,脑海中的画面就愈发的清晰,他能回想起每一次的前因后果,以及她每次不同的衣裳、肚兜上绣着的不同图案,甚至于她身体的各种特征。
她长发细软,很容易被汗水打湿,睫毛很长,两颊特别容易发红,左边腋窝下方有一颗痣,一双脚窄而长,脚趾小小的。
继续回想,顾经年甚至能回忆起她的细声呻吟,以及当时的感受……
裴念刚才洗了头,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进来,正打算在榻边坐下,却见到了顾经年身上的变化,她愣了一下,没有坐下,而是背过身去。
“我出去了,你先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
“你看起来并不冷静。”
顾经年看着裴念走了出去,本想解释些什么,但这种事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翻了个身,不再去想苗春娘的事,反正不管当时的记忆是真是假,对他都没太大的差别。若是假的才好,反而轻松一些。
夕阳西沉,天色黑下来,裴念晾干了头发重新进来,轻声问道:“冷静了吗?”
“嗯。”
顾经年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也没听清,胡乱应了一声。
裴念这才在他身边躺下。
他们赶路的一路上条件有限,没能洗漱,最多就是拿帕子擦拭一下,今日用的桂花膏洗头,此时头发上还带着淡淡的香味,躺在厚厚的被褥中,十分舒服。
见顾经年快睡着了,当夜他们便没再学语言。
睡到半夜,裴念迷迷糊糊中感到背上很暖和,后面还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下一刻便意识到是顾经年不冷静了。
她往前挪了挪,道:“你有些无礼了。”
顾经年什么都没说,但背过了身去……
次日,顾经年醒来,想到昨夜睡梦中发生之事,颇觉尴尬。
他觉得,自己若是有苗春娘那种消除记忆的能力就好了。
等到下午,屈济之派人来,邀请他一起出城去迎信王。
要刺杀的对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