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爱莲虽然对秦姝的本领没什么印象,但是在带着记忆本体下凡的秦慕玉来看,她们母女二人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于是她一边拼命解说《白蛇传》——解说的精彩程度直接拿去登台说书都没问题,一边大力赞扬谢爱莲的慧眼识珠:</p>
“果然我今晚的感觉没错,秦君这是给我们带大造化来了,母亲可真是厉害啊,竟能说得秦君愿意留下来!如果秦君真的愿意指导我们的话,什么榜眼什么探花,这种名次我都看不上了,咱们直接搞个‘一门双状元’的佳话来!”</p>
谢爱莲:……???不是,等等,我只是想保护她再顺便捡个漏而已,随便从她那里学点什么东西都行,可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捡漏捡大发了啊?</p>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谢爱莲从一开始就没有帮助秦姝的意思,那她也捡不到这个漏,所谓善有善报,便是如此了。</p>
在人类社会的正常礼节中,说着托付话语的时候,家长们十有八/九会给孩子加上些乱七八糟的形容词,比如说犬子、小女、不成器的家伙,就好像如果不把自家的孩子贬得一无是处,他们就不会正常说话似的。</p>
然而谢爱莲却和这些人不一样。亦或者说,她一旦吃过了这种被小瞧、被拘束的苦,就绝对不想再让同样的境遇落在自己和女儿的身上。</p>
于是她便揽衣下拜,在窗外疾驰而过的苍茫的夜色映照下,对端坐在加了棉花软垫的车内,脊背也依然能挺得笔直的玄衣女子毫不迟疑拜下,和秦慕玉一同对她行了三跪九叩的拜师礼:</p>
“既如此,我便将我和女儿的学问,完全托付给秦君了。”</p>
然而正在谢爱莲和秦慕玉终于成功和秦姝汇合的时候,田洛洛那边也正在经历着同样震撼的事情。</p>
只不过和明显已经锻炼得对超常事物有抵抗力了的谢爱莲,还有因为是本体下界,所以保存了记忆的秦慕玉不同,田洛洛没这方面的本领,因此在听到了谢端的要求后,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哪怕谢端其实没在跟她说话,而是在和那个替身说话,她的声音也难以自控地拔高了:</p>
“你说什么?!生孩子?!”</p>
“正是。”谢端完全不觉得自己刚刚提出了多么过分的要求,甚至他看向那个和田洛洛一模一样的替身的时候,依然带着那种温柔的眼神和深情的神色,就好像他面前的这个女子,就真的是他一见钟情、九死不悔的毕生真爱似的:</p>
“前些天我去下地种田的时候,洛洛你在家里做饭,却没能隐藏好踪迹,不是被人发现了来着么?”</p>
——这是谢端在面对着田洛洛的时候,首次省略了“仙女姐姐”这个听起来有点俗气,却能十分形象地概括田洛洛的身份的称呼,转而用自己给她起的那个一看就不走心的、甚至是“田螺”谐音的名字去称呼她。</p>
但眼下田洛洛已经没有功夫去关注区区一个称呼的事情了,因为谢端所说的事情,恰恰也是她正在担心的:</p>
田洛洛从来没有在人间生活的经验,不知道在人间生活做饭的时候,烟囱里是会往外冒烟的。</p>
她在三十三重天上的时候,本来就不必进食饮水,这种与凡人无异的生活在天界,是富有的高位神仙们打发时间的消遣,不是她这种天河里的小小精魄所能拥有的日常。</p>
因此,田洛洛在下凡后,虽说带着符元仙翁留给她的影响,变得格外贤惠温柔,也勉强能照着左邻右舍们的举动,照葫芦画瓢地做饭和打扫卫生;但是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她却无法做到最好。</p>
而谢端这家伙,虽然是个笑里藏刀、表里不一的双面人,但他却运气很好,能有个真心关心他的养父做邻居。</p>
他的养父在抚养谢端的这些年来,可以说是尽心竭力,半点不周到的地方也没有,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个养子明明生得一表人才,言谈举止温文尔雅,却始终娶不到合心意的女子回家,帮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p>
前几个月的那次完全失败的相看经历,可以说把这位养父给猝不及防地挫败到了。不过他并没有气馁,而是在苦思冥想了许久后,准备带着谢端,向着婚姻的终点发起第二次冲锋:</p>
没事,之前那次失败只是意外而已!那个媒婆自己都看起来神神叨叨的,估计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她没能给我端儿成功说亲实在太正常了,一副老糊涂的样子,办不成事也很正常。</p>
况且我家端儿一表人才,若不是他出身尴尬,去说个世家的女郎也不是不行,又怎么会在这种小地方要娶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要我说,他分明是个将来有大造化的年轻人,能嫁进他家可是女郎的福气——</p>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往谢端家里走,打好了满满一肚子草稿,就等着谢端回家后,把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对结婚一事半点兴趣也没有的这小子,强按着头抓去相看。</p>
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在这一方面格外上心的同时,就会忽略另一方面。</p>
就好比谢端这位好心的养父兼邻居,在满心都是“得想个办法帮他成家立业”的心事的同时,半点没注意到谢端家中的异常:</p>
原本堆满了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小木盒的庭院,眼下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而那些一直都杂乱地堆在大槐树底下的小木盒,现在也被整整齐齐地摞在了一起,安置在了院子的一角,便愈发显出这房子的过分空空荡荡来了。</p>
而最大的变化还不在这里。</p>
等他按照以前的习惯那样,打算进厨房去,把特意带来的一点米面给谢端放进米缸里存着,免得他真的哪天把自己给饿死,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从谢端家的烟囱里飘出的烟雾。</p>
这道烟雾可把他给吓得够呛,毕竟谢端的厨房里是出了名的空空荡荡,如果真要有烟雾的话,那绝对不是生火做饭而导致的正常现象,只能是疏忽走水的前兆!</p>
他心中一急,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了,三步并做两步就跑到厨房门前,一脚踹开了厨房门,随即,他就看到了一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画面:</p>
一位生得极美的女子,正在谢端家的厨房里,高挽双袖,烧柴煮饭,择菜洗碗,怎么看怎么是个贤惠的妻子模样。</p>
而且这女子不仅生得美,周身甚至还有一股令人不敢亵渎的、超凡脱俗的气质。</p>
明明她眼下穿戴的,是和村中绝大多数妇人没有任何区别的土布袄、木头簪、粗麻鞋;但正常人一见她,就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些东西不该出现在她的身上,九天上的仙女是不该委屈自己在人间做这些事情的”。</p>
然而她不仅半点怨言都没有的样子——那张清丽如出水芙蓉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真挚的笑意——做饭的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绝对没有不甘愿的意味,看得这邻人真是又艳羡又疑惑,还有一点生气:</p>
谢端,好小子啊!你要是有了心仪的姑娘,直接告诉我就行,为什么要连我都瞒着?你就这样让人家无名无分地跟着你?!</p>
你这不光耽误了人家好姑娘,还耽误了我的一片心意。要是我今天不来跟你通这个信,直接就去田里带你去相看的话,你是不是就真的会占这个便宜?一边把漂亮的女人藏在家里给你洗衣做饭,一边要去娶个能带着嫁妆来帮你的有钱姑娘……你小子想得倒美啊,半点不跟我讲你的这些鬼心眼子是吧?!</p>
——由此可见,世界上最能理解男人这种生物的,只有他们自己。要不在几千年后的“卖茶女骗局”里,业绩最好的、能让无数男人掏钱包买一堆垃圾回家的“卖茶女”,全都是由男性扮演的嘛。</p>
他的这番话不仅猜中了谢端在婚事这方面的心思,甚至如果追究得再深一点,都能从中推测出这位看似温和善良的年轻人的那张无可挑剔的皮囊下,究竟藏的是什么恶鬼:</p>
连婚姻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在瞒着这位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甚至还在试图借助养父对他的滤镜,用近乎诓骗的方式,迎娶一位要么能带来大量嫁妆、改善谢端穷困生活的富裕妻子,要么能吃苦耐劳、无怨无悔地对他进行自我牺牲式奉献的倒霉笨蛋。</p>
由此可见,谢端内心对周围所有人的态度,其实都是始终一致的:</p>
只要能帮得上他的忙,那么他就算是扒在这些人身上,把他们的血都喝光了,把肉都吃得干干净净之后还要把骨头砸开,吸里面的骨髓,也不会心慈手软半分,直到谢端成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为止。</p>
更令人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p>
这陌生女子在猝不及防地和他打了个照面后,当场就一个晃身,化作一道清风消失了,只留下他一人在满是饭菜香气的厨房里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p>
……等等,我刚刚只是看她太漂亮了而已,没想到这还真的是仙女啊?那谢端这小子肯定不用我帮他说亲了,这倒不错,省了不少事。</p>
但在此之前,我一定要问清楚,他这是在瞒着我,还是也对此一无所知?</p>
于是这位好心的养父就在谢端家里耐心等了很久,直到谢端回来后,才和他当面对质:</p>
“你明明已经娶了新媳妇了,这么重要的大事,怎么不和我说?端儿,咱们这是真的生分了啊……”</p>
谢端一惊,心想自己的好名声还需要这位养父帮忙塑造呢,便说了一千句一万句的好话,对天发誓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好不容易把人给送走后,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再次出现的田洛洛。</p>
然而此时,谢端的面上虽然还带着温和的微笑,但是眼神却很冷,伏在身穿青色粗布袄的女子耳边,用格外温柔的语气对她低声道:</p>
“这样看来的话,都是洛洛你的错。”</p>
“如果你能小心一些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在他进门之前,就察觉到外面有人到来,提前消失,不被人发现?——我知道你做得到,就好像你在来我家的第一个晚上那样,明明你在厨房里搞出了动静,我却没能第一时间抓到你一样,对不对?”</p>
田洛洛看着那个作为自己替身的、面上同样挂着看似温柔的笑容的女子,就这样柔婉温顺地点了点头,半点没反驳,心中便陡然涌出一股酸楚的、茫然的情绪:</p>
可是,我在刚来到你家的第一晚,能够隐藏身形,躲开你的窥探,是因为那时的我,尚且拥有全部法力啊。</p>
——三十三重天上规矩严苛,对法器和力量的使用都有严格规定:</p>
除去特殊情况,如公干和偷渡之外,神仙们只能在天界用本体使用法器;如果要来到人间,为了避免“过强的力量导致人间混乱”的情况出现,他们就只能在人间用化身使用法器化身。</p>
就连天界办事最不走寻常路的六合灵妙真君、警幻仙君秦姝,在一开始用本体下界的时候,也是通过“强渡灌愁海”的方式,把自己的法力压缩了再压缩,才成功下界去的。</p>
正因如此,这位被谢端强行命名为“田洛洛”的白水素女,真要比较起来的话,比她那位被秦姝在天界赐名为“秦慕玉”、随后这个名字又从她人间的生母口中说出,决定了她在人间的名姓的双胞胎姐妹,要安全不少呢:</p>
前者就算受伤,也只会伤在化身上,她在天界沉睡的本体依然会安然无恙;更何况秦姝又横插一手,给她弄了个替身出来,她哪怕闲着没事往自己身上插几把刀子解闷儿,也不会伤到自己半根头发。</p>
但后者可是用本体下界的,转生投胎成了一个只略微有点神力的人类女孩,如果她将来要去和什么人真刀实枪地干架,如果没有神仙开恩治疗,那么她的伤势哪怕回到天界,也无法弥合!</p>
而这具化身虽然不是本体,但依然能“合流程”地在人间发挥出田洛洛的力量,只不过要节制使用而已,毕竟化身的强度不如本体:</p>
在来到谢端家的第一个晚上,田洛洛就已经在用法术暗暗帮他点石成金,搬运东西了;次日白天,她为了保护自己,让谢端不至于真的做成这笔生意把自己卖掉,又在一直使用着障眼法和迷魂术,这才会在第二个晚上,以强弩之末的情况被谢端逮了个正着。</p>
以上种种,都是能够证明田洛洛不是有意给谢端添乱的最好证据。</p>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谢端抬起一根手指,按在了那具替身的嘴唇上,温柔地安抚她道:</p>
“嘘……没事,没事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怪你。”</p>
“是我太偏激、太小心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错就错在出身不好,不能给洛洛提供足够大的房子,这才会让洛洛被外人看见……都是我没用。”</p>
他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这种神情一旦出现在一位彬彬有礼、向来对外都保持着良好君子风度的英俊少年的脸上,便格外具有欺骗性,也十分容易让人心软:</p>
看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眼下却到了要在别人面前落泪的程度,想来一定是遇到了最让人伤心的事情了吧?</p>
田洛洛见着这一幕,当场就心软了,哪怕谢端并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将这份难得的脆弱、无助和自卑,展现在了那个不知道是由什么玩意儿做成的替身面前,她也急得满屋团团乱转,恨不得握住谢端的手大声告诉他,没关系,我不嫌弃你,我会帮你的,你不要这么难过——</p>
然后同样的话,就从那具替身的口中,在同一时间,以同样的语气说出来了,合拍到了有些诡异的地步,哪怕是还具有部分法力因此无所畏惧、对谢端还有滤镜加成的田洛洛,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避免地打了个寒颤。</p>
身穿青色粗布衣的女子温柔地看向谢端,好一个柔情似水、情深似海:</p>
“谢郎,我从来都没有怪你。能跟你在一起吃苦,是我的荣幸。”</p>
“我们不会这样一直穷下去的。等以后我慢慢恢复法力,就能给家里带来好多好多钱,谢郎就再也不用为这些柴米油盐的琐事费心了。”</p>
这番话过后,狭小房间内的两人脸上,便出现了截然不同的神色。</p>
谢端依然垂着头,把自己的脸埋在面前女子的胸上;然而与此同时,他的嘴角却出现了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恶毒笑意:</p>
果然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半点不差,这些“好心人”见不得别人受苦。</p>
因此只要自己卖惨卖得足够到位,先一步把自己贬到泥里,这些冤大头就会上赶着来帮我,把我扶起来,送到云端上去!</p>
只不过田洛洛的感觉就没那么好了。</p>
在看清了谢端唇边的那抹带着无限恶意的笑容后,有那么一瞬间,哪怕是记忆不全、神志不清、被强行变成了恋爱脑还被PUA了的田洛洛,甚至都有种错觉:</p>
谢郎根本就没把她当人看,甚至连那位认认真真为谢郎规划未来的养父,也没能被他打心眼里认可成家人。能真正入他眼里的,只有钱财与权势!</p>
而谢端接下来的这番话,又加重了田洛洛的疑心,将秦姝曾经在她心底种下的那枚“他其实不爱你”的种子,正在慢慢催生出细小的、坚韧的枝条:</p>
“既然咱们都有错,那就都该受罚对不对?”</p>
“犯了错就要受罚”的这个逻辑,按理来说是没问题的;但当这句话是从谢端口中说出来的时候,田洛洛的心中便再度涌上了那股十分不对劲的感觉:</p>
……不,我觉得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我说不上来。</p>
如果秦姝此刻在这里的话,就会明察秋毫地指出谢端这番话里的阴险用意:</p>
她能犯什么错?她犯的错误都是因为在帮扶你这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如果真要追究起来,明明是穷到都拖累了神仙的谢端你,才是一切意外的起源,你才是那个最该受罚的人!</p>
——只可惜秦姝不在,没人能拆穿谢端的语言陷阱,因此田洛洛只能带着满心满眼的惶然与迷惑,看着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形替身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说,好。</p>
说来也奇怪,眼下明明已经是秋天了,不少勤快的人家都已经在准备过冬用的棉袄和柴火了,然而谢端在听到了那个“好”字后,俊秀的脸上就立刻涌上了一股病态的潮红,看起来就像是犯了热病似的:</p>
“我知道洛洛是个好姑娘,那咱们这就开始吧?放心,我下手很轻的,肯定不会真正伤着你。”</p>
田洛洛一开始还以为是打手板之类的惩罚呢,也就没有反对;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瞠目结舌得觉得要么是自己的脑子坏了,要么就是自己的眼睛坏了:</p>
因为谢端回屋片刻后拿出来的,不是什么竹板,而是一把雪亮的、锋利的尖刀,恰恰是在田洛洛刚刚抵达他身边的第一个晚上,他被厨房里的动静吸引过去的时候,手里拿的那一把!</p>
这下不光是田洛洛吓坏了,就连那位乖乖坐在桌边的替身都吓坏了,楚楚可怜地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谢端哀声道:</p>
“谢郎……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只不过是犯了个被人发现踪迹的小错而已,就这点疏忽,谢郎就要和我动刀子么?好生吓人……”</p>
谢端闻言,立刻露出了不赞成的严厉神色,对田洛洛的那具替身斥责道:</p>
“这话就错了。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的话,那我最多也是打打你的手板子,把你饿几顿而已;但你是个神仙,洛洛,你和我们不一样,难道不该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吗?”</p>
那具替身和完全不能被外人所见的田洛洛一同发出了疑惑声:“可是……”</p>
“没有可是。”谢端继续循循善诱了下去,若不看他半盏茶之前嘴角曾不易察觉地露出的那抹冷笑,或许田洛洛还真会认为,他接下来所说的这番话都是真的:</p>
“洛洛,你可是仙人,怎么会被凡间的兵刀给伤害到呢?要我说,你们其实都刀枪不入的,让你受这点伤,其实也就是等于给你打了个手板,对不对?”</p>
田洛洛一时间心乱如麻,因为谢端说的这番话都是对的,神仙不会被普通的兵器伤到;但她之前明明动用法力为谢端做了那么多事情,他怎么就能全都装作没看见,还用一开始的高标准来要求自己?</p>
正在她犹豫间,谢端也从她的神色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就又提着刀靠得离那具替身近了一点,柔声劝哄道:</p>
“放心,我下手不重,只轻轻来一下,能让你感觉到痛,长个教训就行。你可是我的妻子,咱们是一家人,我怎么会伤害你呢,对不对?”</p>
——自古以来,这种“先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的收服人的手法,都是最立竿见影最好用的。</p>
于是田洛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那具替身委屈巴巴地抽了抽鼻子,不情不愿地卷起衣袖,抽噎着答应道:“好吧……”</p>
她话音未落,便见谢端立刻提起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具替身的手臂上狠狠划了一下!</p>
这一刀下去,如果那具替身是个人类的话,便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也不可能把断掉的手筋和肌腱接上,她的下半辈子就只能靠着另一只手生活了。</p>
或者说,正是因为这一刀过后,造成的伤口虽然也在可怖地向外不断汩汩流泻,但平滑的伤口却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般不断收缩合拢,数息后就弥合成了从来没有受过伤的模样,这才能再度证明“田洛洛果然是个从天上下凡来帮他成家立业”的好仙女。</p>
直到此刻,谢端那张完美得像是贴上去的假面的脸上,才露出一点真情实感的满意的神色来,就好像看到了他升官发财、平步青云的未来似的。</p>
随即,正在等着谢端惩罚自己这一流程的田洛洛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把刀收了起来,对着面前女子手上那道缓缓消失的伤口一边垂泪一边道:</p>
“哎,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伤在你的身上,便比叫我死了一万遍都难受呀!可是洛洛,你明明做错了事情,如果不受罚的话,又怎么能让你长记性呢?”</p>
他握着替身柔若无骨的双手,对替身微微一笑,把今天自己没如自己所言那样受罚的这件事,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p>
“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咱们夫妻二人一同受罚,以后肯定就不至于再疏忽了。洛洛,我心里难受的都快死了,你可怜可怜我罢,下次可绝对不准再这么不小心了。”</p>
听闻此言后,田洛洛的心中情绪万分复杂:</p>
她一边努力说服自己“谢郎不是什么坏人,否则的话,他不会说出那么贴心的话语”;但同时,她又没办法忽视谢端刚刚展露出来的异常之处;而且此时,田洛洛在看着自己的替身的时候,感情都没有“你这个不知道是从什么东西变成的狐狸精,竟然敢抢我的丈夫”那么偏激单纯了,毕竟她是代替自己受伤的——</p>
诶?等等?</p>
一念至此,田洛洛忽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发现了这具替身的异常之处:</p>
从这位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手臂上涌出的,分明是一股透明的粘稠液体。与其说这是人类的血液,倒不如说这是真正的软体动物的血。</p>
虽说在受法术蒙蔽的凡人眼中,这一刀划下去,流出来的其实都是鲜红的血;在绝大部分的三界生灵来看,他们也察觉不到这替身的本体,只能感觉到微妙的不对劲之处。</p>
细细算来,其实田洛洛也不是没有半点可取之处。</p>
她是个细心又耐心的姑娘,在面对谢端的连篇鬼话之时都能耐心聆听——虽说她听着听着就把自己给打包卖掉了暂且不说——但正是这细心,让她成为了这替身术的迷局中,第一个察觉到不对的人。</p>
而接下来,谢端的这番趁热打铁的话,让田洛洛心中的疑云更加浓重了:</p>
“那为了证明我和洛洛还是相爱的,那你给我生个孩子,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p>